《菊花·琵琶仙水南菊花》詠菊花詩鑒賞
林克鈺
寥落池臺,喜重見,林下蕭疏精性。絕憐濃淡豐姿,東籬笑相認。秋正老,西風滿院,又添取,一番新病。可記當時,回廊畫檻,涼夜人靜。忍忘卻,擘蟹烹鱸,幾回向,江南占佳景。只嘆荊扉黃葉,似吾生萍梗。誰更管,霜花露蕊,倚碧苔,何限清冷。說甚高士風流,昔年三徑。
林克鈺的《琵琶仙·水南菊花》就是借助于外在景物——水南菊花,表達了自我漂泊的身世與鄉思之愁。作者不是在詠菊,而是借菊抒情的“神與物游”,是以菊喻比并自況。正因為這首詞是“詩從肺腑出,出輒愁肺腑”(蘇軾《讀孟郊詩》),自有一番感人的魅力。
“寥落池臺”,池苑臺榭百花凋零。詞的起句便呈現出一片冷落的景象。這凄涼的環境與自身的漂泊冷落身世何其相似乃爾。“喜重見,林下蕭疏情性”,在萬木飄零、西風凄緊中,能夠出現一簇毅然怒放的秋菊,怎不令人高興萬分。這傲骨凌霜的本性(情性)只有菊花所獨有,是不屈服于惡勢者的榜樣。所以詩人“絕憐濃淡豐姿”。“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蘇軾《飲湖上初睛后雨》),濃艷的菊花也好,淡白的菊花也罷,無論那種姿色都是那么豐潤姣美,令人愛極憐極(絕憐)。“東籬笑相認”,是淵明“采菊東籬”么?抑是易安“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呢?此時、此地、此景,菊花怒放,是相見、相識、相知的老相親,怎不令人笑逐顏開。可嘆的是“秋正老,西風滿院,又添取,一番新病”。“秋正老”即“秋正濃”。宋·陳允平《唐多令·秋暮有感》中有:“斷腸人,無奈秋濃。”是借暮秋流景感傷自身離散之苦的。此處,詩人亦復如是。在滿目凄涼的瑟瑟西風里,面對滿院落葉枯草,想起自己的身世,能不產生苦悶(新病)情緒?這就很自然地聯想到“可記當時,回廊畫檻,涼夜人靜”。和自己的親人臨檻共賞明月下的秋菊,夜深人靜,相依綿綿多么愜意!
詞的下片是接上片引起的回憶,轉而觸發了思鄉之愁。“忍忘卻,擘蟹烹鱸”,下片一開始就用了“擘蟹烹鱸”兩個典故,點出了思歸故里之情。據《世說新語·任誕》載,畢卓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此后許多人便以“持蟹、擘蟹”等抒發貪杯、激噴、放浪之情 比如:“無錢持蟹對黃花,又孤負,重陽也。”(方若《一落索·九日》詞)“開誕出紅妝,持杯擘紫蟹”(趙奕《玉山佳處分得解字》詩)。“烹鱸”是晉張翰的事。張翰字季鷹,他在異地作官,因見秋風起,“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遂掛印回鄉。后便以“鱸膾、烹鱸”等表示思歸故園之情。如,白居易《寄楊六侍郎》詩:“秋風一筋鱸魚膾,張翰搖頭喚不回。”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詞:“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眼前的西風,前人的詩句,都牽動了自己急欲歸鄉之心,豈能忍心忘掉故園之情。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幾回向,江南占佳景”的秋菊。目前,水南的秋菊正如江南的秋色一樣,獨占鰲頭。正是江南好,風景舊曾諳,能不憶江南? 浪子天涯,漂泊之心何時得以平靜! 可嘆平生浪跡西東,猶如荊門柴扉的落葉隨風飄零,又似浮萍斷梗,行止無定。“只嘆荊扉黃葉,似吾生萍梗。”想到此,看那霜欺黃花,露打花蕊,一片凄風苦雨,有誰堪憐?“誰更管,霜花露蕊,倚碧苔,何限,清冷。”那被冷落的黃花,只有依托蒼苔,無限凄清。黃花無他花為伴無限清冷;人流落他鄉無人問津也無限冷清,還談得上什么風流雅士,象西漢末年蔣詡隱居不仕那樣,在舍下闢三徑,接待好友來訪。“說甚高士風流,昔年三徑”,“三徑就荒,松菊猶存”(陶潛《歸去來辭》),“杜門清三徑,坐檻歸清池”(陸厥《奉答內兄希叔》詩)都是用此典。以三徑代家園,于故里閑居會友之意。詩人于結句用此典,可見其對難以實現回歸故里的心愿,是多么惆悵與悲傷了。
此詞的即景抒情,寓情于景,深刻的寓意,形象的比喻,貼切的用典都給這首《水南菊花》增添了不少獨特的藝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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