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賦文·南鄉子》原文與賞析
王安石
嗟見世間人,但有纖毫即是塵。不住舊時無相貌,沉淪,只為從來認識神。作么有疏親?我自降魔轉法輪。不是攝心除妄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
王安石的博學多才在宋代是頗為著名的,就連蘇軾也不得不由衷地欽佩他。王安石晚年曾對佛教發生過興趣,在詩詞中時有反映。此詞便是他晚年隱居金陵時所作,我們從中多少可以看到他的一些宗教思想。
此詞開篇以“嗟見”二字發端,便是對人世眾生的一種感嘆。王安石從一個凡夫俗子,在歐陽修的延譽下,憑著目己的杰出才華,登上宰相之位,對朝野中那些為功名利祿而奔忙不停、你爭我奪,甚至爾虞我詐的現象看得很多,這對于罷相隱居的王安石看來,覺得太沒意思了,故有此感嘆。照作者的意見,對于這樣一種混沌濁世,最好的辦法就是脫離它;在這一點上,即便有“纖毫”的追名逐利等“凡思”,也就證明他仍墜在塵世之間,并沒超脫凡塵。
詞在北宋初期和中期夾雜一些議論,是常有的現象。如果說上二句是詞人對人間一種帶有感嘆成分的議論,是對超凡與入俗的一種衡量標準,那么,接下的二句,詞人便轉入了對自己的議論。所謂“不住”,即佛教中所說的“無住”,指事物不會凝住于自身不變的性質,人的認識也不應以固定的概念當作事物的固有本質。而王安石此處的 “不住舊時”,是指自己決不為舊的的思想所束縛,自有解脫。所謂 “無相”,也是佛教名詞,因為世人都是根據現象的相狀和性質來進行認識的,而佛教卻偏偏要擺脫世俗的這種有相認識,對任何事物或現象都無一種固定的看法,唯其如此,才能得到真如實相。這二句的意思是說: 我王安石之所以能不受過去思想束縛,對以往的一切也不貪戀,也不作一種固定的表相認識,也沒在凡塵濁世中一味地沉淪下去,就是因為我一直對神明,對塵世的精神和實質有一種認識和領悟。
上片以感嘆發端,下片卻又設問銜接,“作么”,即相當于我們現在的說的為什么,宋人詩詞中時有用之。為什么世間要有疏有親呢?王安石的這一發問,正說明了他對這一現象有不滿。于是,詞人要 “降魔轉法輪”。“法輪”也屬佛教名詞,是對佛法的喻稱,據說法輪能摧破眾生的煩惱邪惡,就如車輪輾轉不停一般。然而,作者接下又說明,他的佛法不是一般人所說的收攏心欲,除去妄想,而是對真理或真實境界的一種追求。
末句中所謂的“幻化”,是對人去世的一種委婉說法;“空身”,即是指人的血肉之軀;“法身”,又稱“佛身”,佛教稱佛的真身為法身。在王安石看來,一個人只要有對真理或真實境界的執著追求,即便死了,自然也就可以佛法成身,或身具一切佛法,而不必僅限于那些 “攝心除妄想” 的玩藝。
此詞一方面固然反映了王安石晚年對人生所持的 “無住”、“無相”、“無念” 的三無態度,流露了他晚年思想中的一些宗教情緒。但他卻又完全被佛教觀念所罩住,反在佛教學說之中,又注入了他個人的一些新的思想、認識和見解。由此可見,王安石晚年雖然隱跡山水,對佛學有興趣,但并未完全遁入佛門,他對自己畢生所追求的真理或真實境界,也并未完全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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