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籍、寓言故事·自業力活》原文與賞析
昔波斯匿王,于臥眠中聞二內官共諍道理。一作是言:“我依王活。”一人答言: “我無所依,自業力活。”王聞此已,情可于彼“依王活”者而欲賞之。即遣直人語夫從言:“我今當使一人往者,重與錢財、衣服、瓔珞。”于是尋遣“依王活”者,持己所飲馀殘之酒以與夫人。爾時,此人持酒出戶,鼻中血出,不得前進。會復值彼“自業活”者,即倩持酒往與夫人。夫人見已,憶王之言,賜其錢財、衣服、瓔珞。還于王前。王見此人,深生怪惑,即便喚彼“依王活”者而問之言: “我使汝去,云何不去?”答言: “我出戶外,卒得衄鼻,竟不堪任;即便倩彼,持王殘酒以與夫人。”—— 王時嘆言: “我今乃知佛語為實,‘自作其業,自受其報’,不可奪也。”
《自業力活》選自 《雜寶藏經》。《雜寶藏經》 舊題 “元魏 · (西域) 吉迦夜共曇曜譯”。
《自業力活》這則寓言故事,意在勸人不要與業力抗爭,宣揚佛教 “自作其業,自受其報” 的因果報應。釋迦牟尼主張一切事物都由因緣和合而成,都生于因果關系,同樣,人的生命和人的命運,也都是自己造因,自己受果、釋迦牟尼在他的業報輪回說中宣揚業力是眾生所受果報的前因,是眾生生死流轉的動力。眾生的行為和支配行為的意志,從本質上說就是業力。“業”,是行動或作為的意思。做一件事先有心理活動,為意業;后發之于口,為口業;表現于身體上的行動,為身業。釋加牟尼認為,眾生的身、口、意三業往往是由無明即無知決定的。業,體現著力量和作用、功德和過失。釋迦牟尼認為業力的影響是不會消除的,眾生所作的善業和惡業都引起相應的果報。
寓言故事的主人公是波斯匿國王。這位國王聽見兩個“內官”(即近侍)爭論對人生的看法: 一個說: “我依王活。”一個說: “我無所依,自業力活。”說: “依王活”者,對人生的看法不符合佛理,是世俗的看法,這是由于 “無明” 即愚昧無知而造成的。說“自業力活”者,對人生的認識是符合佛理的,是佛教信徒的看法,這是由于 “明”而決定的。兩個人的看法,從佛教教義來看,是相對立的。從國王的“我今乃知佛語為實”來看,他是知道佛 “自作其業,自受其報” 的教誨的,他本應贊同 “自業力活”者對人生的看法。但是由于他“無明”,沒有脫離世俗的貪欲,因此贊同那個說 “依王活”者對人生的看法。由于 “情同于彼”,還要賞賜他。賞賜那 “依王活”者,不僅僅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依賴,合乎自己 “唯我獨尊” 的主宰天下的觀點,這里主要是表明自己不相信 “業力”,也就是不相信 “自作其業,自受其報”的佛的因果報應。他想憑藉自己的權勢與富有,通過對 “依王活”者的賞賜,使 “依王活”者致富,來證明 “依王活”者對人生看法的正確,來否定 “自業力活”者對人生的看法。否定 “自業力活”者,就是否定佛語“自作其業,自受其報”。
國王沒有直接把財物賞賜給 “依王活”者,而是讓王后做賞賜的事,他想這樣做,更能有力否定 “自業活”者對人生的看法,否定佛語“自作其業,自受其果”,肯定 “依王活”者對人生的看法。
國王先“遣直(直:近侍)人”告訴王后說:“我今當使一人往者,重與錢財、衣服、瓔珞。”跟著就派“依王活”者拿著自己喝剩下的酒給王后送去。故事至此,“依王活”者得到王后厚賞,如果不出意外的波折,已肯定無疑;但偏偏發生了意外:“爾時,此人持酒出戶,鼻中血出,不得前進。會復值彼‘自業活’者,即倩(倩:同“請”)持酒往與夫人。”中途換人,國王不知,王后也不知。王后只知道見到國王派來的人就重賞,不辨來者到底是誰,故“夫人見已,憶王之言,賜其錢財、衣服、瓔珞”。國王正在坐等自己的“勝利”,不料回報的不是說“依王活”者,而是說“自業力活”者。國王很奇怪,迷惑不解。立刻叫來“依王活”者,一問才知究竟。故事至此,否定了“依王活”者對人生的看法,也否定了國王對人生的看法;肯定了“自業力活”者對人生的看法。國王在事實面前慨嘆地說:“我今乃知佛語為實,“自作其業,自受其報,不可奪(奪:否定、改變)也。”“自作其業,自受其報”的佛理,是說凡是所想的、所說的、所做的事情,如果合乎佛理,就會受到善報;否則就會受到惡報。報的輕重程度由惡業善業的多少決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就是佛的因果報應。國王所想的,所說的,所做的,都是對佛的“業力”的抗爭,是不信佛法的行為,因而遭到失敗的報應。
宣揚“自作其業,自受其報”的說教故事,在《大莊嚴論經》卷十五里也有一篇與《自業力活》的故事相似。
由于這則寓言宣揚的宿命論與中國儒家“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有相通之處,這個寓言的故事內容也被移植過來,喬妝打扮,成為中國的“名人軼事”。唐人張鷟《朝野僉載》里有:“魏征為仆射,有二典事之。長參時,征方寐,二人窗下平章(平章:品評、議論)。一人曰:‘我等官職,總由此老翁。’一人曰:‘總由天上。”征聞之,遂作一書,遣‘由此老翁’者送至侍郎處,云:‘與此人一員好官’。其人不知,出門心痛,憑‘由天上’者送去。明日引注,‘由此老翁’者被放,‘由天’者得留。征怪之,問焉。遽以實對。乃嘆曰: ‘職料由天,固自不靈。’后代也不乏承襲者,如宋代吳曾《能改齋漫錄》中,主角改成宋仁宗了。此外,曾敏行的《獨醒雜志》也載有同類事例,寫作上的因襲之跡歷歷可辨。
這則寓言敘事簡括,言簡意賅,于情節的曲折變化中弘揚佛理,警策世人。但寓言所宣揚的宿命論觀點應予揚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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