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賦文·自紫陽觀至華陽洞宿侯尊師草堂簡同游李延陵》原文與賞析
石門媚煙景,句典盤江甸。
南向佳氣濃,數峰遙隱見。
漸臨華陽口,云路入蔥蒨。
七曜懸洞宮,五云抱仙殿。
銀函竟淮發,金液徒堪薦。
千載空桃花,秦人深不見。
東溪喜相遇,貞白如會面。
青鳥來去閑,紅霞朝夕變。
一從換仙骨,萬里乘飛電。
蘿月延步虛,松花醉閑宴。
幽人即長往,茂宰應交戰。
明發歸琴堂,知君懶為縣。
此詩在《全唐詩》中重出,一次是作為劉長卿的詩作,另一次卻歸在李延陵名下,且詩題比本題恰少“李延陵”三字,顯然《全唐詩》的輯錄者將詩題中的李延陵又當成作者了,實誤。
這首詩作于大歷五年(770)前后,其時,劉長卿正放閑吳中,日以游山玩水,尋仙訪道為樂事,并表現出對仕途和時事的談漠。故而稍后的詩僧皎然在《詩式》中作過這樣的評價:大歷中詩人多在江外……劉長卿、李嘉佑、朱啟竊占青山白云、春風芳草以為已有。”此詩的情調于此正相契合。
據詩題所稱可知,這是詩人在游覽茅山上的紫陽觀和華陽洞時有所感觸,而寫給結伴同游的李延陵的,后人在傳抄翻刻此詩時,因不知李延陵為何人,便擅改為唐宗室李延年,其實李延年和劉長卿并不生活在同一時期。據宋代盧憲所著的《嘉定鎮江志》,李延陵并不是一個人名,而是當時屬江都郡所轄的延陵縣一個姓李的縣令。延陵縣和茅山所在地的句容縣相毗鄰,同在現在的江蘇省。茅山是道教茅山派的修煉之地,山上有蓬壺、玉柱、華陽三洞和紫陽觀等名勝古跡,風景幽絕。傳說西漢茅盈兄弟三人修道于此,因而名之。晉代許謐,梁代陶弘景,唐代吳筠等著名道士均曾修道于此。道教稱之為 “第八洞天”。
此詩既是記游詩又是游仙詩,在描摹茅山風光中又抒發了對神仙和道教的向往,表達了對仕途的厭倦和淡漠。全詩分三層意思。
頭三聯為第一層。這三聯主要描寫茅山的自然風光。這時山峰峻拔,江流宛轉,煙霧繚繞,正是道家修煉仙身的好地方。
從 “七曜懸洞宮”到 “松花醉閑宴”為第二層,主要是渲染神仙氣氛,勾畫神仙景色,描摹仙風道骨,表現對虛幻仙界的傾心向往。“七曜”聯和 “銀函”聯主要描繪神仙景色的美妙。七曜,古人以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為七曜;五云,即五色彩云,道教以為祥瑞;銀函,盛丹的匣子;金液,煉丹的爐子。這里七曜高懸、五云環抱,丹匣竟開,丹爐鼎列,仿佛到了碧霄天宮。“千載”聯翻進一層,點明這里就是陶淵明曾經描繪并極其向往的 “世外桃園”。“東溪”聯則敘述詩人和侯尊師的會面,兩人一見如故。“青鳥”以下之聯,具體描繪侯尊師的仙風道骨,也許是侯尊師自夸海口,說他修煉成仙以后,有仙鳥隨身,來往如電,常在月宮漫步,松下設宴,多么飄逸灑脫,悠閑自在。從這些描寫中,我們不難看出,對這些虛妄的東西,詩人不但相信,而且極其向往。
最后兩聯是詩的底蘊,也是其最深刻的一層。由于向往仙界,詩人表現出對仕途的厭倦和冷漠; 也許正好相反,由于對仕途的失望才導致了他對神仙的向往。求官和求仙的轉換,在邏輯上總是互為困果。幽人,這里指修煉成仙的人。茂宰,賢能的縣官。幽人在美妙的仙境里悠閑自在,盡情享受著富有靈氣的大自然的樂趣,而那些宦海沉浮的縣官們,為名韁利鎖纏身,終日忙碌。詩人最后慨嘆道,咱們還是一起回 “琴堂”修身養性吧,也許能換成仙骨呢! 我知道你 (指李延陵)也不愿再當那個位卑職輕的小小縣令了。仕途受阻的人常會有這種情懷。
這種厭煩情緒是和那個時代緊密相連的。由于安史之亂的巨大破壞,唐帝國一蹶不振。士大夫在經歷了巨大的歷史動蕩之后,也大都心灰意懶,歸隱思想一時成為時尚。詩人們的思想和風格,相對于盛唐來說,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就形成了一代詩風——大歷詩風。劉長卿是大歷詩風的代表詩人。大歷詩風有三個主要特征: 一是題材的變化。大歷詩歌多寫山水風物,風花雪月和僧道隱士生活; 二是詩歌情調的變化。多是抒發個人情懷的淺吟低唱而盛唐時代那種慷慨激昂的情調已近絕跡, 大鼓鏜變成了洞簫幽咽,也就是前人屢屢指出的 “氣骨頓衰”的現象。大歷詩人的情懷多衰颯冷寂。三是語言上的變化,大歷詩人的詩歌語言多清淺精整。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這三點,詩的題材自不待言,屬于尋仙訪道一類; 在格調上,則是對虛無縹緲的神仙境界大肆渲染,而對現實生活則采取了消極的態度。當然,我們也不排除詩作另有寄托,借對神仙的向往來排遺遭受貶謫的苦惱,但終缺乏直面生活的骨氣和勇氣。在詩歌語言上,也很能體現大歷風格,詩句清麗,鋪排細膩。此詩不論在思想和藝術上,都稱得上大歷詩風的一個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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