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胭脂紅》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1995 彩色片 110分鐘
墨西哥國立電影學院/伊萬尼亞影片公司聯合攝制
導演:阿圖亞·里普斯坦 編劇:帕斯·阿利西亞·加西亞 攝影:吉列莫·格拉尼洛 主要演員:雷西娜·奧羅斯科(飾科拉爾) 丹尼斯·赫梅納斯·卡喬(飾埃斯特雷亞) 胡列塔·埃古洛拉(飾華妮塔) 瑪利薩·帕萊德斯(飾伊萊娜) 維羅妮卡·梅契特(飾蕾維卡)
本片獲1995年哈瓦那拉美新電影節最佳編劇獎:1996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劇本、最佳美術和最佳音樂獎,法國比亞里茲國際電影節最佳劇本、最佳美術和最佳音樂獎
【劇情簡介】
這是一間40年代末生活在低層的人家居住的房子,里面擺滿式樣陳舊的鐵制和木制家具,一只破損不堪的柳條椅是這間陋室中惟一像樣的擺設。剩飯剩菜隨處可見,奶瓶中的牛奶顯然已經變質,梳妝臺上堆滿了化妝用品,尤其惹眼的是一張精心裝飾后貼在硬紙板上的法國電影明星查爾斯·鮑育的巨照,他耷拉著帽檐,目光憂郁地看著這個世界。
科拉爾躺在鋪著紅色床單的床上,她皮膚白皙頭發烏黑,額前幾個大發卷更增加了她的妖媚,使她愈發顯得輕佻而性感。雖然年紀尚輕,但她已顯得過于豐腴飽滿。她是個精于算計富于浪漫又有幾分瘋狂的女人。鬧鐘響過,一束微弱的晨光透過窗樘照射進來,她起身輕輕關上窗戶,脫去長衫,露出那對高聳滾圓猶如熟透的木瓜的乳房。她噘起涂得血紅的嘴唇用描眉筆在乳房上寫下“查爾斯”的名字,朝海報上的電影明星賣弄地做了個媚眼,這位當時已經走紅十多年的法國大明星仿佛回她一個自負的微笑。
孩子們的哭鬧聲打斷了她的白日夢,她裹著一件紅色睡袍從床上爬起來。她的房間是她生活拮據的鮮明寫照,她的美夢與嚴酷的現實交織在一起。幽暗的客廳里,科拉爾給女兒特蕾莎和兒子卡洛斯穿好外套,拖著他們走向門口。她嘮嘮叨叨,抱怨自己的艱辛和孩子們的吵鬧。她把寫著“打針時間:下午7點~10點”的木牌放在窗戶上,拉著兒子朝門口疾步快走。男孩牽著一只玩具白兔,女孩悻悻地緊跟母親身邊,她睡眼惺忪,急匆匆地啃著一只海蚌。特蕾莎無可奈何地面對眼前的一切,她總是要比同伴們早起床,整整一天都得和弟弟在鄰居家度過,每天的早飯都是這樣緊趕慢趕地往下塞,肥胖臃腫的媽媽總是對她疾言厲色,叫她好不傷心。科拉爾將孩子們送到鄰居家里,急匆匆地趕往醫院上班。
科拉爾每天的日子都是這樣單調而平淡地度過。一天,報紙上的一則征婚啟事引起了她的注意:“西班牙紳士,相貌酷似電影明星查爾斯·鮑育,愿與一切鐘情的女士暢訴衷腸。僅需照片一張,身材是否苗條無關緊要。”查爾斯·鮑育正是科拉爾的崇拜對象,這樣的機會為什么不試一試呢?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玉照寄給了那位自稱“西班牙紳士” 的尼古拉斯·埃斯特雷亞。
其實,埃斯特雷亞是一個虛榮心極強的男人,而且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但他那雙有些肉泡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確實與查爾斯·鮑育有幾分相像。雖然埃斯特雷亞通過照片背后的日期知道這張照片是3年前拍的,但是看到照片上笑得像新娘一樣甜美的科拉爾,他還是決定去會一會這位個性鮮明性感十足的準美人。何況醉翁之意不在酒,生性好吃懶做的埃斯特雷亞正是以欺騙女人為生,那張酷似電影明星的臉不知已經騙過多少女人的感情和錢財。
向來喜歡逢場作戲的埃斯特雷亞這次不得不假戲真做。起初,他答應與科拉爾見面是為她的外貌所吸引,但當他乘坐公共汽車來到科拉爾的陋室,發現她家境拮據沒有什么油水可榨而且獨自拉扯兩個孩子之后,便想抽身而去,可是為時太晚。精明的科拉爾雖然發現埃斯特雷亞并非紳士,而是借征婚為名斂財致富的無恥之徒,但她覺得與此人結合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者說這就是自己的命運,便使盡渾身的解數抓住埃斯特雷亞不放,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兩個孩子送入孤兒院。埃斯特雷亞為科拉爾的真誠所感動,又由于自己患有偏頭疼確實需要科拉爾這樣一個職業護士的照顧,也因為自己殺害妻子的證據被科拉爾緊緊握在手里,便與她走到了一起。起初,他還感到無奈,隨著與科拉爾的接觸,他逐漸被這個做事果斷利落的女人所征服。雖然他們在一起生活的過程中也有不少摩擦,但是共同的理想和趣味使他們越來越彼此愛戀,終于如膠似漆地生活到了一起,直至形影不離難舍難分。
埃斯特雷亞繼續以假冒西班牙貴族后裔的身份和英俊的外貌,借尋求配偶之名行盜竊欺詐女方感情和錢財之實。科拉爾則假扮成他妹妹,為他的詐騙活動出謀劃策,還百般照顧他的生活,包括替他精心修補假發套,以使這個禿頭“貴族”保持體面的外貌。他們遵循“我的一切即你的一切”的信條,狼狽為奸肆意妄為摧殘蹂躪那些在情感生活中無依無靠的女人,逐步發展到以此為樂,最終蛻變為兇殘的殺人狂。于是,那些孤獨的寡婦、虔誠的教徒、善良的農婦紛紛淪為這對無恥男女的犧牲品,她們不但錢財被盜感情被騙甚至慘遭殺害。
第一位受害者是一名叫華妮塔的寡婦。她的前夫是一位富有的牧場主,而且膝下無子,正是理想的獵物。華妮塔是那種浪漫風流感情空虛醉生夢死的女人,雖然年輕已經不輕,但是風韻不減當年,那雙明亮的大眼靈秀俏麗脈脈含情。她將埃斯特雷亞約到一家幽靜的鄉村酒吧,埃斯特雷亞帶著“妹妹”科拉爾如約而至。已近午夜的酒吧空空蕩蕩,此刻只有他們三個顧客。不甘寂寞的寡婦與風流倜儻的單身漢一見鐘情,言談舉止十分投機,沒過多久就摟抱一起翩翩起舞。因體形碩大而深感自卑的科拉爾不免妒火中燒,但是為了他們共同的“生意”她克制了自己,并極力幫助埃斯特雷亞引獵物上鉤。趁他們盡情跳舞之際,科拉爾在酒吧里閑逛,無意中在衛生間發現了滅鼠藥,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毫無防范的華妮塔喝下了有滅鼠藥的酒后昏昏然不省人事,她的錢包和那輛豪華敞篷車就成了這對搭檔初次聯手行騙的戰利品。
伊萊娜是他們的又一個犧牲品。作為虔誠的基督教徒,伊萊娜守寡多年來,一直以上教堂做祈禱在家中讀《圣經》織毛線彈鋼琴以及與鄰家老太太聊天等事體充實自己寂寞的心靈。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排遣她內心的孤獨,埃斯特雷亞的征婚啟事打動了她的凡心,她將他約到自己的家中相見。埃斯特雷亞和科拉爾手捧鮮花、懷抱神像來到伊萊娜家,以傳播圣教的基督教徒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伊萊娜對來訪者的動機沒有產生絲毫懷疑。在騙取她的信任后,倆人勸她加入他們傳播圣教的行列,單純的伊萊娜就將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奉獻給了他們。為了外出度假,他們哄騙伊萊娜提取了大量現金,在一個公共墓地,埃斯特雷亞與伊萊娜舉行了別開生面的婚禮。后來,伊萊娜在一家旅館里遭到這對“圣徒”的殘酷殺害,她的尸體被埋葬在公路邊的荒野中。
純樸善良的農婦雷維卡是第三個受害者。雷維卡住在偏僻的鄉村,家境還算殷實,丈夫生前給她留下了一個修理機器的作坊和40公頃土地,還有一個剛滿兩歲的活潑可愛的女兒。生活在窮鄉僻壤的她對生活并無奢望,對婚姻的想法也很實際,只想找一個踏實能干的男人搭幫過日子,年輕守寡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她需要一個能幫自己料理作坊照顧女兒以及給她撐腰的人。她提議埃斯特雷亞在作坊里住上一段,先幫她干點活,她發給他工資,這樣便于他們相互了解,也許他們會結婚,但眼下她對這事還沒多想。游手好閑地埃斯特雷亞和科拉爾豈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但是為了“生意”他們暫時接受了這個建議。從來沒有做過機修工的埃斯特雷亞干活非常賣力,科拉爾也極力幫助雷維卡操持家務。在贏得雷維卡的信任之后,他們將她的所有錢款洗劫一空,將她兇殘地殺害,甚至連她兩歲的女兒也未能幸免。
這對作惡多端的男女終于被警方抓獲,那天剛好是星期天,他們被關押在一所鄉村小學校的教室里。在謀財害命的過程中,他們臭味相投配合默契,雖然埃斯特雷亞與征婚對象難免逢場作戲,使科拉爾醋意橫生,但是共同的興趣反倒使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深,直到完全合為一體。即使被分別關在不同的教室,他們也沒忘記相互傳遞問候和關心。科拉爾在關押自己的教室里吃飯時,窗外傳來一陣叫喊,她聽出這是埃斯特雷亞的聲音:一抹紅暈頓時涌上面頰。她站起身準備打開窗戶,但是被銬的雙手不聽使喚,于是乞求負責打掃教室的女仆幫忙。夜里,整個村莊都進入了夢鄉,窗外傳來埃斯特雷亞的叫聲:“科拉爾,我的小科拉爾,你是我的愛,我要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公主。”透過薄紗般的夜幕,我們看到科拉爾的臉龐就像秋夜里明澈的浩月。科拉爾從課桌上下來。一遍一遍地搓揉面頰,此刻的她竟然像15歲的少女一般滿臉緋紅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清晨,倆人分別被兩輛警車帶到行刑現場,警察將他們拷在一起。埃斯特雷亞伸出另一只手輕柔地撫摸科拉爾的脖頸,安慰她說:“由它去吧,該怎么著就怎么著,一了百了,命不由人吶!”科拉爾這才如夢初醒,明白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她突然想起被送進孤兒院的一雙兒女,請求警察開恩讓她在臨死前看他們一眼,這個請求遭到拒絕。此刻,她已完全失去理智,沿著荒坡瘋狂地跑起來,埃斯特雷亞不得不緊跟著她。盡管埃斯特雷亞想竭力制止她,但已無能為力。一陣短暫的恐懼過后,科拉爾變得異常興奮,與埃斯特雷亞一起在槍林彈雨中奔跑著狂笑著。科拉爾中彈倒地,已經受傷的埃斯特雷亞倒在地上,抓起科拉爾捂著肚子的雙手拼命親吻。為了給他們補射子彈,警察手持精致的手槍朝他們緩緩走近,臉上掛著行刑者特有的無可名狀的微笑。埃斯特雷亞也泛起微笑,而且笑得彬彬有禮,紳士派頭十足。科拉爾異常興奮地說:“太好了!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天!”黎明的晨曦中又傳來兩聲槍響,這對情侶雙雙倒在血泊中,一曲憂傷的“一路平安”由弱漸強,回蕩在空曠的荒郊野嶺……
【鑒賞】
由墨西哥、西班牙和法國三國合拍的《深色胭脂紅》曾多次參加國際電影節,并獲得不少重要獎項。影片講述的故事取材于發生在當代美國的一樁社會公案,墨西哥著名編劇帕斯·阿利西亞·加西亞將這個真實的故事遷移到了50年代的墨西哥,她的丈夫、墨西哥著名導演阿圖亞·里普斯坦將這個故事在銀幕上演繹得酣暢淋漓。
里普斯坦善于表現激情和死亡的主題,塑造那些非理性的人物,《深色胭脂紅》也不例外。如片名所示,這是一部講述女人與愛情的影片。科拉爾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卻又不甘心命運安排的女人,一個生性浪漫富于幻想乃至有幾分瘋狂的女人。科拉爾是以護理病人為生的職業護士,雖然年紀很輕卻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無論作為母親還是護士她似乎都很不稱職,影片一開始就對此作了交代。作為母親,她沒有能力或沒有興趣照顧孩子,對他們缺乏耐心和責任心;作為護士,她或許有著不錯的護理技術,但對患者缺乏責任感,有時甚至成心玩弄病人。
不愿聽從命運安排的科拉爾,一面默默忍受沉重而單調的生活,另一方面則以浪漫的幻想填補內心深處的感情空洞,對電影明星查爾斯·鮑育的崇拜使她終日想入非非,而一則征婚啟事使科拉爾的生活軌跡發生了突然的轉變,她通過精明的手腕,與相貌酷似自己崇拜的電影明星、自稱“西班牙紳士”的埃斯特雷亞結合到了一起,使一心想改變生活的她逐漸蛻變為助紂為虐殺害自己同類的幫兇。
里普斯坦在創作上深受布努艾爾的影響,繼承了這位大師融辛辣諷刺和柔情蜜意于一體的藝術手法,將之用于創作別具一格的墨西哥情節劇。《深色胭脂紅》雖然全片采取平鋪直敘的敘事方式,但是由于導演將其過人的聰明才智壓賭于這部作品,在把握戲劇要素方面功力深厚,使影片的敘事顯得無懈可擊。每一個鏡頭,每一個場景,有時令人驚叫,有時令人發笑。情節設置跌宕起伏,環環相扣,劇情發展步步升級,引人入勝,直至這對作惡的男女被處以極刑。作為諷刺、慘烈和幸福的審美結局,面帶微笑的胖大女人和矮小男人雙雙躺在血泊中,為了他們那無邊的情與愛。此片在歐洲引起巨大轟動,被譽為是一部“超過戈達爾的杰作”。
《深色胭脂紅》講述的無疑是一個充滿血腥味的殘酷故事。作為墨西哥電影中最粗獷最激烈的愛情故事,影片所展露出的沉重感猶如堅硬的磐石,所傳達出的血腥味和殘酷感猶如斬手剁肉。科拉爾是在華妮塔毫無防范的情況下給她的酒里放了滅鼠藥,致使她飲酒后惡心嘔吐胃痙攣,被劇烈的疼痛折磨得渾身發抖死去活來,不久即慘死在火車站候車的大廳里。伊萊娜是被科拉爾用木棍活活打死的,科拉爾先是將她暴打一頓,然后將她從床上扔在地上,瘦弱的伊萊娜跪在地上求饒,可是科拉爾卻十分鎮定:“要干就干到底,不能讓她活!”操起木棍朝垂死的伊萊娜猛抽,直到斷氣。蕾維卡則是科拉爾借給她做人工流產時被殺害的,科拉爾給躺在衛生間里的蕾維卡按壓腹部,一股股殷紅的鮮血從她的雙腿間涌出,科拉爾用手指沾著流出的血水竟然得意地微笑著,最后用刀子將蕾維卡活活捅死。更加慘不忍睹的一幕是,科拉爾為避免驚動鄰居,制止蕾維卡兩歲的女兒的哭鬧,竟然將她按倒在放滿洗澡水的浴池底部,將她活活淹死。
編劇加西亞為這部影片提供了鮮明的女性視角,尤其是在表現作為母親和情人的女性心理方面對人物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刻畫。以科拉爾殺害蕾維卡的女兒梅塞德斯的場面為例,加西亞用很大篇幅深人描寫了科拉爾的內心矛盾和作為母親的心理狀態。科拉爾為了跟埃斯特雷亞生活在一起,曾將自己的一雙兒女送進孤兒院,蕾維卡可愛的女兒使她想起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在殺死蕾維卡后,她想過將這個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養起來,甚至以自己女兒的名字特蕾莎喚她,而且對她和顏悅色溫柔可親,還耐心地喂她東西吃。但是,失去媽媽的孩子總是哭個不停,狠心的科拉爾終于想出了一個能讓孩子停止哭鬧的辦法。
導演是這樣表現這殘忍的一幕的。科拉爾抱著梅塞德斯走進衛生間,可憐的孩子仍然抽噎不停,她已哭得兩眼通紅聲音沙啞。但是,此時她已無力反抗,乖乖地聽任科拉爾擺弄。科拉爾打開衛生間的燈,光禿的燈泡直刺人眼,她一邊用紅色襯裙將燈頭包起來,掀開浴缸蓋用手試試水溫,一邊自言自語:“光線真不好,這樣洗澡肯定不舒服。我給孩子洗澡時用的是一只粉紅色的燈泡,燈泡四周都是玩具鴨子。現在,你就是我的女兒了。洗澡水應該是溫和的,23度的水溫對人體最好,我給你用你的肥皂,好嗎?洗浴要跟宗教儀式一樣,要一絲不茍地對待。”科拉爾一邊說,一邊從化妝瓶堆里翻出一瓶花露水,將之倒入浴缸,還不停地撫摸和親吻梅塞德斯。浴缸里的水快要溢出來了,科拉爾將孩子的衣服脫光,把她放在浴缸里,還不停地哼唱“八月里美麗的黃昏”這首歌,這是她最愛唱給自己的孩子聽的歌。“我給我的孩子們用花露水洗澡,我也給你這樣洗,我的小香香,你就是我的女兒。”科拉爾把孩子的身軀整個按到水底,起初我們還能聽到浴缸里的水被撥得嘩嘩作響,后來就漸漸安靜了。科拉爾依然不停地哼唱著那首歌,可是眼淚卻泉水般地從那雙凝滯的眼睛里流淌出來。剎那間,科拉爾蒼老了許多。
作為女性編劇,加西亞為里普斯坦慣于表現的男歡女愛的感情戲增色不少,深諳女性心理的加西亞為這場以死亡告終的愛情游戲提供了獨特的女性視點。科拉爾對埃斯特雷亞的愛熱烈大膽而真誠,相比之下埃斯特雷亞則顯得猥瑣自私而實用。科拉爾對他產生好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自己對電影明星查爾斯·鮑育的崇拜,在實際的交往過程中,她是懷著真誠的態度對待埃斯特雷亞的征婚的,她真心希望能跟他共同生活,建立一個溫馨的四口之家。
自從倆人結合在一起,膽小怕事的埃斯特雷亞遇到問題時經常無計可施。雖然埃斯特雷亞稱科拉爾為“妹妹”但科拉爾卻像姐姐乃至母親一樣照顧他。每當埃斯特雷亞遇到問題不知所措時,科拉爾就說:“這事你甭管,我全包了!”許多時候,埃斯特雷亞都是按照“妹妹”的吩咐行事的。在加西亞看來,埃斯特雷亞只是一個徒具漂亮的外表的準美男子形象,他的迷人之處僅僅在于他具有電影明星般的外貌。盡管埃斯特雷亞對科拉爾說過“我不能靠女人養活”,但在實際上他是一個靠女人吃飯的男人,不管是在他認識科拉爾之前,還是在認識她之后。科拉爾在許多方面的膽識和能力都超過埃斯特雷亞,每次殺人都是由科拉爾進行,埃斯特雷亞往往嚇得躲到一邊。這剛好應驗了“女人比男人更兇殘” 的西方諺語。
埃斯特雷亞這種人能夠在社會上存在,自有其存在的道理。科拉爾在結識埃斯特雷亞不久就識破了他以征婚為名詐騙女人的感情和錢財的詭計,可是埃斯特雷亞自有自己的邏輯:“我沒有掠奪她們,我幫助那些單身女人消除寂寞,她們之中不乏富有而慷慨的闊太太,她們送禮物給我算不上罪過。”埃斯特雷亞騙婚屢屢得逞,確實說明社會中有這等人生存的土壤。那些在感情上無依無靠的單身女性,那些寂寞難耐飽受感情饑餓之苦的女人,也就饑不擇食難免上當受騙。另外,影片還將女人之間的嫉妒心理描寫得淋漓盡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強烈的嫉妒心是導致科拉爾頻頻殺人的重要原因,一個明顯的證據就是,科拉爾幾乎每次殺人都是在埃斯特雷亞和征婚對象進行交歡之后。
在拍攝《深色胭脂紅》的過程中,里普斯坦追求劇情的間離效果,使觀眾與影片保持一定的審美距離。不論是將發生在當代美國的真實事件遷移到50年代的墨西哥,還是將幽默的敘事方式引入這個使人恐怖不安的故事,目的都是為了制造間離效果和增加審美距離。影片中的許多場面猶如剜心剔骨般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設法使觀眾與影片保持一定距離,而是采取純自然主義的敘述方式表現故事,其效果將無異于把觀眾帶到醫院的手術臺前去觀看一次鮮血淋淋的手術過程。
無論是對編劇還是對導演來說,將幽默引入《深色胭脂紅》的敘事是制造間離效果和增加審美距離的更為重要的手段。女主人公科拉爾體形胖大,男主人公埃斯特雷亞身材矮小,他們一出場就產生了某種喜劇效果。科拉爾處理問題果斷利落,埃斯特雷亞優柔寡斷,這種陰陽反背的情境設置也是引人發笑的原因。埃斯特雷亞在訪問科拉爾的家后,看到她沒有油水可榨,就想遛之大吉,沒想到卻被科拉爾緊抓不放。科拉爾在埃斯特雷亞的住處發現了他殺害自己妻子的證據,便脅迫埃斯特雷亞同意跟她一起生活,如果他不同意,她就在他的住處自殺,并且威脅他說:“你拿我的尸體怎么辦?我這么胖,你根本就拖不出去。”埃斯特雷亞頓時感到一陣急劇的頭疼,雙手捂著太陽穴,痛苦地晃動著身子呻吟起來。科拉爾趁機偎依到他身旁,一邊溫存地撫摩他一邊接著說:“我們就生活在一起吧,一直到死,我們沒有別的出路,這就是命……”埃斯特雷亞作為一個大男人,每當遇到問題不知所措時就犯頭疼病,并且像小孩子那樣只會哭,這也是令人發笑的一個喜劇因素,當然也是加西亞的女性視點的體現。
不管這對男女當初是出于怎樣的動機結合在一起的,但是相依為命的共同生活使他們產生了難舍難分的感情,共同的興趣反倒使他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深,直到最后完全合為一體。他們遭到警方抓獲后,被關押在附近一所鄉村小學校的教室里,即使分別被關在不同的教室里,他們也沒忘記想方設法相互傳遞問候和關心。面對死亡,他們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和恐懼,反而像過狂歡節那樣笑迎死神的到來。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作惡多端罪有應得,還是因為他們覺得愛的極致是死亡?是因為他們已經實現了自己生命的價值,還是因為他們認為活著是一種痛苦而死亡是根本的解脫之道?編導沒有告訴我們,而是給我們留下思考的余地。
影片中丹尼斯·卡喬和歌劇演員雷西娜·奧羅斯科的精彩表演令人叫絕,他們成功地扮演了極富墨西哥輕喜劇色彩的一對反差極大的男女戀人。當然,西班牙著名影星瑪利薩·帕萊德斯的出色表演也不容忽視,這是她首次到墨西哥與拉美導演合作,成功地扮演了纖弱而虔誠的修女伊萊娜。起初,導演向她提供的是片中的另外一個角色,然而她卻對那位性格脆弱的修女情有獨鐘,她深知此角色完全不同于她以往所習慣扮演的角色(如西班牙影片《高跟鞋》),但她更樂于嘗試這個角色的挑戰。
本片導演里普斯坦是墨西哥最著名的導演之一,從影30多年來執導過20余部影片,其作品早已超越墨西哥國界,頻頻在國際電影節上亮相并獲得重要獎項。1995年,墨西哥投票評選近10年最優秀的電影導演,里普斯坦在10位當選者中名列前茅。
1943年出生在墨西哥城的阿圖亞·里普斯坦可以說是在制片廠里泡大的,其父阿爾弗雷德·里普斯坦是墨西哥著名的電影制片人,曾為180多部影片擔任制片。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里普斯坦很早就有機會接觸電影制作活動,不僅能夠觀察路易斯·布努艾爾和埃米利奧·費爾南德斯這樣的電影大師的拍片技巧,而且有機會擔任他們的導演助理,得天獨厚的條件使他早早地走上了從影之路。1965年,22歲的里普斯坦就以一部具有獨特風格的墨西哥西部片《死亡的時刻》開始了導演生涯,該片的劇本由著名作家加夫里爾·加西亞·馬爾克斯根據自己的短篇小說改編的。隨后,里普斯坦又開始跟其他拉美著名作家的合作,拍攝了一系列根據文學作品改編的影片。里普斯坦的影片與文學的關系很近,也與這些文學作品中的現實主義美學原則有著共同之處。
里普斯坦的出現標志著新一代導演登上墨西哥影壇。隨后,他拍攝了一些有別于主流電影的實驗影片,如《孩子們的時刻》(1969)。在這些影片的創作實踐中,里普斯坦試圖貫徹“非戲劇化”原則。1972年,他耗費巨資拍攝了《純潔的城堡》,表現了一個家庭在一所偏僻的城堡里長期過著與世隔絕生活的故事,滿懷激情地剖析了墨西哥社會的停滯狀態。《神圣的職責》(1974)反映了16世紀墨西哥宗教裁判所對青年的迫害。《狐步舞》(1976)描寫的是那些厭倦現代物質文明的歐洲人逃避到一座荒涼海島上的生活。
里普斯坦晚近期的作品傾向于作家電影,代表著墨西哥電影界致力于在商業電影體系內拍攝具有鮮明個性的優質電影的潮流。《財富帝國》(1985)通過一個野心勃勃鋌而走險的農民的命運升降沉浮,描繪了一幅腐化墮落鬼迷心竅的人類圖景,展現了一個充滿卑劣骯臟的氣氛的世界。影片表現了人在幸運和不幸之間搖擺不定的命運,極度貧苦的農民蒂翁西奧通過冒險躋身于富有階級的行列,最后卻傾家蕩產身無分文眾叛親離自殺身亡。主人公在擁有過一切之后又失去一切,包括妻子和財富,除了埋葬自己的華美的銀制棺材。影片描繪的現實冷酷無情,充滿悲觀色彩,導演似乎在向人們提出這樣一個問題:貧窮當然不幸,然而財富難以持久,幸運無法持續,我們怎樣才能超越這個受物質主義驅動的世界?
在完成《港口的女人》(1991)之后,里普斯坦開始與另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埃及作家那吉布·馬福茲合作,拍攝了根據他的小說改編的《自始至終》(1992)。影片講述了一個家庭如何在父親死后走向崩潰的遭遇,導演對開羅和墨西哥城的交替描寫神秘而不可思議,正如導演所說:“墨西哥城與開羅一樣,都是龐大的都市,充滿噪音,塵土飛揚,每天都在遭到破壞,又每天都在重建……是被不斷加快的城市發展步驟和非理性的現代化征服的城市。”此片多次在國內外獲獎,如1993年圣塞巴斯蒂安電影節大獎,而且成為近年來好時光》和古巴的《草莓和巧克力》)。
《夜幕下的女王》(1994)由墨西哥、法國和美國合拍,是一部取材于墨西哥傳奇女歌星路查·雷耶斯生平的自由體傳記片。里普斯坦以尖銳犀利的手筆表現了又一個自我毀滅的主題,通過再現這位走紅于三四十年代的女歌星的情感和事業,展示了她災難性的內心世界。她的事業失敗后,感情頹喪精神崩潰,“走下了由過量的酒精、毫無節制的性欲和無邊的嫉妒構成的地獄”。導演在許多場景中巧妙地運用近景和大特寫,營造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此片在歐洲上映時不僅獲得廣泛好評,而且創造了可觀的票房。
1995年創作的《深色胭脂紅》使他在多個國際電影節獲得榮譽。里普斯坦的創作道路已進人第四個十年,但是,他仍然不斷地在電影藝術的道路上奮力求索。90年代墨西哥電影的輝煌成就正是由里普斯坦這樣的一批資歷深厚的中老年藝術家和才華橫溢的年輕電影人共同創造的。
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里,墨西哥電影曾有過兩個美好時光。第一個是1942~1952年的“黃金時代”,以綽號“印第安人”導演E·費爾南德斯和攝影師G·菲格羅亞為代表的“墨西哥電影流派”引起世界影壇矚目,墨西哥電影在整個拉丁美洲和西班牙等歐美國家的電影市場中占據相當重要的地位。第二個好時光是70年代的繁榮時期,墨西哥電影隨著經濟的穩定發展而日益興隆,出現了一批反映社會問題的杰作。
進入80年代,墨西哥由于遭受空前的債務危機,由于國家對電影業的投資銳減,以及電視的影響和外來(尤其是美國)影視產品的沖擊,墨西哥民族電影業日漸萎縮。墨西哥新老影人不堪現狀,強烈呼吁實行有力的改革。為重振民族電影,政府對電影管理體制實行了改革,包括放寬創作自由、放松電影審查,成立“電影劇本銀行”、“電影質量促進基金”等機構,定期舉辦電影劇本評獎和專題影片展,保證國內民族電影50%的銀幕份額,協調電影與電視的相關又相沖突的復雜關系,等等。
有力的改革措施促進了墨西哥民族電影的生機。1991年,墨西哥以65部影片參展73個國際電影節、32部影片獲獎的佳績再度引起世界影壇矚目。近年來,影片數量又呈下滑趨勢,這主要是由于沉重的經濟危機造成的資金匱乏。但是,影片質量與數量之間的這種失調是復蘇過程中的暫時現象,墨西哥影界人才濟濟,又具有優秀的電影傳統,電影精品的再度出現只是時間的問題。盡管1995年墨西哥只生產9部影片,但是評論界認為其中的上乘之作可在4~7部之間選擇,已具有問鼎國際電影節的實力,因為在以往年產百余部影片的年代,精品數量大概也就是6~7部。
90年代,活躍在影壇的是一班被稱為“墨西哥新電影流派”的年輕人。他們大多畢業于“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電影研究中心”或“墨西哥電影培訓中心”,受過系統的理論和實踐訓練,具有很高的藝術素質和嶄新的電影觀念。他們雖然美學追求各異,但是腳踏實地。追求完美的創作態度,貼近生活、講究技巧的藝術追求構成了他們的共同點,才華橫溢的L·C·卡雷拉導演的《本哈明的女人》 (1990) 以現實主義手法展現了墨西哥內地鄉鎮的生活,B·科爾特斯處女作《羅梅麗亞的隱秘》(1988)講述的是一位老婦人在舉家回故鄉接受父親的遺產時發生的故事,多產女導演M·諾瓦羅與妹妹貝亞特里茲合作編導的《丹松舞韻》(1991)通過一個電話接線小姐四處尋找昔日舞伴的故事表現了人與陌生世界的隔閡,J·布爾的處女作《面具的傳說》(1990)通過后人對已故的隱面人安赫爾的調查恢復了這位英雄的真實面目,安·德拉里瓦導演的展現墨西哥北部山區真實生活畫卷的《木頭鎮》(1989)被譽為“當代拉美國家現實生活的寫照”。
90年代的墨西哥影壇也是中老年藝術家辛勤耕耘的園地,除里普斯坦外,還有其他一些人。J·豐斯在停拍故事片15年之后克服重重阻力拍攝的《血色黎明》(1989)再現了1968年發生在墨西哥城“三角文化廣場”的流血事件。根據埃及作家那吉布·馬福茲的作品改編的《奇跡小巷》(1995)創下了90年代中期墨西哥電影在國際電影節獲獎最多的紀錄,之后他又著手拍攝表現著名墨西哥壁畫家迭戈·里維拉的傳記片。J·H·埃莫西略的《作業》(1990)標志著墨西哥成人觀眾對色情題材影片的認可和欣賞趣味的成熟,創下了國內票房新紀錄。
墨西哥雖然與美國一河之隔,但兩國的歷史、文化、社會、倫理甚至飲食習慣相差甚遠。墨西哥觀眾更希望看到講究情節和人情,生活氣息濃郁的本民族電影。墨西哥新老電影藝術工作者在國際電影節的屢獲榮耀極大地鼓舞了民族電影事業的發展,重新激發了觀眾對民族影片的熱情和信心。這一切都顯示了墨西哥民族電影事業的實力和潛力,使90年代的墨西哥電影在巴西和阿根廷之后占據拉美國家的第三位。墨西哥電影藝術家發揚傳統優勢,在電影的戲劇結構和民族特色方面下功夫,使本國導演執導、本國明星主演的民族影片重新吸引了觀眾,把失散多年的觀眾重新召喚回來,努力創造墨西哥民族電影的又一個 “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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