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lián)文學(xué)·欽吉斯·艾特瑪托夫·斷頭臺》作者簡介|內(nèi)容概要|作品賞析

作者簡介 見“白輪船”條。

內(nèi)容概要 一年以前，母狼阿巴拉克和公狼塔什柴納爾在莫云庫梅草原上結(jié)成了一對，并且生下了三頭小狼崽。有一次，太陽已經(jīng)落山，阿克巴拉和塔什柴納爾在草草中舒展開四肢，正要昏昏入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聲。有那么一個活物，幾乎光著身子，只穿條短褲衩，在那片草地上跑著。不懂事的小狼崽搖著小尾巴朝人那邊爬去。母狼發(fā)出低沉的嗥叫，向那個人撲去。那人看到猛撲過來的母狼，嚇得抱住了頭。這一來倒救了他。撲上來的阿克巴拉不知為什么改變了主意，縱身從那人頭上跳了過去，放過了這個本可以立刻置之于死地的人。入冬以來，小狼崽們都長高了，阿克巴拉和塔什柴納爾領(lǐng)著它們?nèi)ソ邮芸简灒瑢α缪蜻M行第一次出獵。突然上方傳來奇怪的響聲，原來那是直升飛機。這些草原狼怎能知道，羚羊雖然是它們自古以來的獵物，但現(xiàn)在人們卻需要用羚羊來完成他們上繳肉類的計劃。不計其數(shù)的羚羊在直升機的驅(qū)趕下，以可怕的速度向它們飛奔而來。在這股奔馳的洪流裹挾下，狼只能同自己的獵物一起逃竄。被驅(qū)趕的羊群剛?cè)缈耧L(fēng)般傾瀉到開闊的平原上，就有人在那里恭候它們了。那些射手坐在幾輛帶篷越野汽車里，用自動步槍掃射。在越野汽車后面，是幾輛帶拖斗的載重卡車，戰(zhàn)利品接二連三地被扔進車內(nèi)，冒著熱氣的死羊堆積如山。母狼阿克巴拉看到了一張人臉，那么近，那么可怕，那人端起步槍，它的小狼，在奔跑中一個個被擊中了，血淋淋地倒向一旁。接近洞穴時，它們意外地撞上一伙人，一輛巨怪似的卡車停在紅柳叢里。兩只狼瘸著腿，掉頭向空曠的草原跑去。他們總共6人，專事收拾打死的野物，每只羊按半盧布計酬。卡車里，躺著一個雙手被捆住的人。這人從《舊約》 里取了一個古怪的名字：俄巴底亞。他是普斯科夫附近一名助祭的兒子，父親死后進入神學(xué)校，本來指望繼承神職，但兩年后因散布異端邪說被校方開除。開除后俄巴底亞立即成了共青團州報的編外工作人員。此刻他正被捆綁著仰臥在汽車里，這處境使他產(chǎn)生許多痛苦的思緒，越發(fā)苦惱地、難受地思念起她來。要知道正是為了她，他才回到這兒，第二次來到這片亞洲的土地上，出現(xiàn)在莫云庫梅荒原里。他是第一次去莫云庫梅草原時與她邂逅相遇的。那時，共青團州報編輯部打算讓他去一趟中亞。這事的直接動因是他想研究并記述一下大麻是通過哪些途徑和方式滲透進國內(nèi)歐洲地區(qū)的青年中間的。他的意圖是，不作為一名旁觀者，而是要打進他們的秘密團伙，以一個大麻販子的身份前往，搞清除了財迷心竅，還有什么原因推動他們?nèi)ッ半U。幾經(jīng)周折，俄巴底亞在莫斯科與大麻團伙的彼得魯哈和列昂卡接上了頭，并搭上了去中亞的火車。到達扎爾帕克—薩茲車站，他們又搭便車來到烏奇庫杜克。在這個孤零零的、真正是被上帝遺忘了的哈薩克居民點上，他們立刻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們認真地干了兩天的活，第3天一清早就起身了。一小時后碰上了好大一片茂密的大麻。他們開始采集大麻的葉子和花，把它們鋪開曬干。為了收集點大麻花粉，俄巴底亞脫光衣服，在草叢里不斷奔跑，讓大麻花粉粘到身上。由于長時間吸進那股揮發(fā)性的醉人的芳香，俄巴底亞的想象中產(chǎn)生了各種幻覺。直到看到身邊的3只狼崽，他才清醒過來。他忘了一切，出于人的善良天性，開始逗它們玩。就在這一剎那，他看到白光一閃，一頭母狼呲著牙朝他撲來……但不知為什么母狼放過了他。俄巴底亞脫險后拔腿就跑，他感到頭暈，身子發(fā)沉，肚子痛得如刀絞一般，不斷地噴吐著有毒的花粉。彼得魯哈和列昂卡朝他跑來。俄巴底亞乘機要他們向上帝懺悔，遭到拒絕。他們背著塞滿大麻的背包，午夜以前一直朝鐵路方向行進。在330公里處，他見到了老板格里申。他指責(zé)格里申把人拉進絕望和墮落的一伙。“你怎么成了我們的審判官?” “我根本不是審判官，只不過我意識到，在我們之上有上帝存在，他是良心和仁慈的最高尺度。” “好吧，如果你能讓這群人跟隨你去，拜見你的上帝，我立即滾蛋，接受我的挑戰(zhàn)嗎?”“接受!”這時火車開近了，開始減速，響起一聲刺耳的口哨聲。他們拽起背包，縱身一躍，上了車。在空車廂里他被當(dāng)作暗探，遭到大麻團伙的毒打。他意識到，只有格里申出面干涉，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消他喊一聲： “救救我，格里申! ”那些人就會立即撒手。但乞求格里申的幫助，他不干。他渾身是血，最后遭到棍子致命的一擊，抱成一團朝下栽去，列車尾部在他跌落的地方一掃而過。塵世間的怪事真是多得數(shù)不清，歷史上也有那么一個伯利恒的怪人耶穌，自命不凡得也不肯說出一兩句話，結(jié)果被釘上了十字架。那一天，也是星期五。草原上的一場夏雨，使俄巴底亞蘇醒過來。既然復(fù)活，此刻他的思想突然變得那么明朗、那么充實……他記起自己來到耶路撒冷，竭力想找到耶穌，警告他面臨的危險和猶大的出賣，對他訴說自己的憂慮，訴說千百年后人類的憂慮。他在耶穌被認出、抓走的那棵榕樹下坐了很久，哭了很久。天亮后，一輛卡車把他送到了扎爾帕克一薩茲車站。他一瘸一拐走到了火車站大樓。12名大麻販子全部落網(wǎng)，他被送進了鐵路醫(yī)院。住院期間一個認識女醫(yī)生的姑娘英加來找他，因為她的研究課題與他這次行動十分相近，都與大麻有關(guān)。通過英加他了解到，同這種罪行的斗爭可從兩個方面進行：根除吸毒現(xiàn)象和根除含有麻醉物質(zhì)的各種植物。他傷愈回到普里奧克斯克的第二天，立即給英加寫了封長信，傾訴了對她的愛戀之情。7月末，俄巴底亞離開了編輯部，因為報紙主編對他的草原特寫突然改變了態(tài)度。他只能靠變賣父親的舊書生活。英加的生活也不順遂。她同丈夫，一名飛行人員，已經(jīng)分居3年。他們剛生下兒子就分手了。10月，他收到英加的信，希望他在10月末去扎爾帕克—薩茲一趟。但等他趕到，英加卻赴江布爾通過法院解決她兒子的歸屬問題。他心情抑郁，在車站上躑躅。深夜，他被組織圍獵的頭頭坎達洛夫發(fā)現(xiàn)，并立即同意同車隊一道去莫云庫梅荒原圍獵羚羊。對羚羊的大圍獵，給了他極其恐怖的印象，以致他要他們立即停止這場屠殺，要他們向上帝懺悔。于是他被捆綁起來。深夜，這伙人喝醉了酒，把他拖下車，用靴子踢他，審判他。“回答，敗類，扔掉你的上帝，說，沒有上帝! ” “有上帝! ”俄巴底亞無力地呻吟著說。這些人氣瘋了，把他拖到洼地邊上一棵老鹽木前，吊了起來。過了片刻，車燈突然亮了，卡車發(fā)動起來，拐了個彎朝草原方向慢慢開動。黑暗重又合上。周圍一片沉寂。只有阿夫季被捆在樹上，孤零零一人面對整個世界。第二天清早，兩只狼小心翼翼朝老窩這邊接近。突然間阿克巴拉猛地跳到一旁，呆呆地站定了。在離它兩步外的老鹽木上，吊著一個伸著雙手、歪著頭的人。它想一躍而起，撲到人身上，咬斷他的喉嚨。在這決定性的瞬間，母狼突然認出了他。“你來了……”這是他的最后一句話。就在這一刻，響起馬達的轟鳴，兩只狼毫不遲疑地離開了草原，一去不返了。它們來到遙遠的伊塞克湖濱地區(qū)的盆地，又生下了一窩幼崽，又有四頭小狼來到了世上。這一天，生性可惡的巴扎爾拜當(dāng)?shù)刭|(zhì)隊的向?qū)е钡揭估锊呕貋恚鹊脿€醉如泥，身子在馬上東歪西倒。最后，他下馬在水邊找了一截樹樁把自己安頓下來。就在這渾身疲軟的時刻，他聽到附近幾聲輕輕的吠叫。這是阿克巴拉的幾只小狼崽，想念出去覓食未歸的大狼，發(fā)出的吠叫。巴扎爾拜掏走狼崽上馬而去。撐飽了死牛肉的母狼和公狼回窩發(fā)現(xiàn)不見了狼崽，惶恐不安，順著足跡急急狂追，直追至鮑斯頓的宿營地。鮑斯頓到區(qū)里開會不在家，巴扎爾拜被人們幾乎當(dāng)成英雄領(lǐng)進了家，灌了一通酒后，由人保護著離開了。兩頭狼在不遠處藏匿著。深夜不時傳來一陣陣沖天而起的凄厲而緊張的狼嚎聲。第二天上午，鮑斯頓找巴扎爾拜，要求買回四只小狼崽，放回狼窩去，但遭到巴扎爾拜的侮辱和拒絕。這一天，大狼離開狼窩，毫無顧忌地開始襲擊人畜。巴扎爾拜用小狼換來的錢下酒館足吃足喝了一頓。兩只大狼變得異常兇狠，它們沒有一天不在鮑斯頓的宿營地周圍游蕩，用那悲傷而憤怒的嚎聲攪得人不得安寧。第二天一早，鮑里斯獨自一人趕著羊群，肩背獵槍，不慌不忙走了很長時間。他把羊群趕進一個可以一覽無遺的槽溝里，自己拿著槍隱蔽在亂石中。等了很久，一個灰影跳了兩下便撲進羊群，那是阿克巴拉。鮑斯頓舉起槍，正要扣動板機，只聽得身后一陣響聲，他急忙轉(zhuǎn)過身，來不及瞄準就對著猛撲過來的巨獸開槍。塔什柴納爾撲通一聲倒斃在離鮑斯頓只有半米的地方。阿克巴拉扔下?lián)涞沟囊活^母羊逃走了。自從公狼死后，母狼不再來了。一天上午，鮑斯頓的小兒子肯杰什跟著小雞來到了草棚后面玩耍。當(dāng)近處悄沒聲息地出現(xiàn)一頭大灰狗時，小家伙一點也不害怕。它溫順地看著孩子，友好地搖著尾巴。那是阿克巴拉。它覺得，如果人的小崽能住在它的窩里，那該多舒心啊。于是母狼叼住孩子的衣領(lǐng)，只一甩，把他扔到脖子上。孩子哇地一聲叫起來，聲音很尖。鮑斯頓昏頭昏腦拽下墻上的槍，奔出家門。他朝天放了一槍，但母狼死死咬住孩子的衣領(lǐng)，頑強地朝前跑去。鮑斯頓朝天放了第三槍，彈倉里現(xiàn)在只剩兩發(fā)子彈。他明白再過一會兒他就要失去最后的機會，于是在飛跑中單膝跪下，朝狼腿打了一槍，打偏了。他把最后一發(fā)子彈推上膛，又瞄準，他甚至沒聽到自己的槍聲，只見母狼蹦了一下就側(cè)身倒下了。他如在夢中一般朝阿克巴拉跑去。但阿克巴拉還活著，奄奄一息，孩子卻斷了氣，躺在狼身邊，胸部被打穿了。悲痛欲絕的鮑斯頓撕心裂肺般喊叫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你這么懲罰我?”他回到家，把孩子的尸體放到小床上，抓起槍，一夾子彈上了膛，縱身一躍上了馬。他來到巴扎爾拜的家，對巴扎爾拜說： “你不配活在世上，所以我親自來結(jié)果你! ”巴扎爾拜都來不及找東西擋一下，槍響了，接著第二發(fā)子彈又趕上他，打中他的背。巴扎爾拜一頭撞在車幫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鮑斯頓掃視著圍上來的人，小聲但嚴厲地說： “夠了。我這就去該去的地方，自首去。”鮑斯頓牽著馬離去了。他頭也不回朝湖濱方向走去，為的是向政府自首。那高高隆起的藍湛湛的伊塞克湖越來越近了。他真想融進這片湖水，化為烏有。

作品鑒賞 艾特瑪托夫的新作《斷頭臺》是一部引起蘇聯(lián)讀者廣泛興趣和評論界熱烈爭論的作品，也是一部復(fù)雜而重要的作品。在作家的許多作品中，動物如《別了，古利薩雷! 》中的駿馬、《白輪船》中的長角母鹿，《花狗崖》中的小花狗、《一日長于百年》中的駱駝，都是他筆下富有特色的形象。在《斷頭臺》中，作家是把本于極其殘忍的狼作為貫穿作品始終的情節(jié)線索來描繪的。無論是它們的凄慘命運或是心理刻畫都相當(dāng)成功。狼的形象在這里融鑄了作家對當(dāng)今人與自然這一生態(tài)學(xué)問題和人性、人道主義這一社會哲學(xué)問題的觀點和傾向，除了兇殘的本性一面外，作家認為，狼還有著善良的一面： 愛子、友情和對家庭的眷戀。但是我們?nèi)祟悾醋髌分械哪切┩但C者、偷捕者、販毒者坎達洛夫、巴扎爾拜、格里申之流卻比狼更兇殘、更可怕。最后鮑斯頓與狼的生死搏斗，同歸于盡，可以看作是帶寓意性的人與動物、人與自然的沖突，結(jié)局是十分悲慘的。作品主人公俄巴底亞是個很復(fù)雜的人物，他是個神學(xué)院的學(xué)生，是個基督教徒，但他又不是位“圣徒”，他對他篤信的宗教并不十分虔誠。他純潔、善良、寬容。無論是對采集和販運大麻的黑團伙，還是對大肆虐殺羚羊的圍獵者，他都想用自己的心靈喚起他們的良知。作家把這一人物寫成基督教徒，給他取名為俄巴底亞，讓他被販毒者扔下火車，在昏迷中來到兩千年前的耶路撒冷，最后又被偷獵者綁到一株鹽木上，伸著雙手，垂著頭殉難，都是企圖把他同耶穌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很顯然，作家在這里是試圖尋找一個把歷史與現(xiàn)實聯(lián)系起來、又通向永恒的人類根深蒂固的基點——相互理解、信任和愛。作家把書取名為 《斷頭臺》 ，可以說帶有強烈的象征意味，他提醒人們，人的悲劇就在于面對自己精神上的“斷頭臺”而不自覺，但又無法逃避由“原罪”而形成的心靈掙扎和內(nèi)心懲罰; 人在毀滅他人的同時也毀滅了自身。達坎洛夫之流在虐殺大批動物和殘害俄巴底亞的同時，不也正在毀滅他們自身嗎? 雖然他們的肉體并沒有被送上“斷頭臺”，但他們的靈魂不早已在精神的“斷頭臺”面前呻吟、掙扎了嗎?格里申、巴扎爾拜等等不也是這樣的嗎? 艾特瑪托夫是一位現(xiàn)實主義作家，在《斷頭臺》里我們看到，作家對莫云庫梅草原的捕獵、販毒黑團伙的罪惡活動等等一些重大情節(jié)和現(xiàn)實生活都是嚴格按照現(xiàn)實主義的寫實風(fēng)格寫作的，它準確地傳達出社會的現(xiàn)實和矛盾，成為作品的基本色調(diào)。但我們也可以看到，作家為了增大時空跨度和作品的內(nèi)在意蘊，使作品具有對世界、對時代的抽象概括意義，把作品的構(gòu)結(jié)作了某種調(diào)整和變化。俄巴底亞到耶路撒冷尋找耶穌的情節(jié)、耶穌與彼拉多的對話、狼的命運與遭際都是被作家大大強化、虛擬和夸大了的。它們并不符合實際生活的本來面貌，甚至連耶穌的神話情節(jié)都是經(jīng)過作家改造過的。這些都在作品中形成了一種近似“怪誕”的結(jié)構(gòu)，它對現(xiàn)實主義的傳統(tǒng)結(jié)構(gòu)原則無疑是一種突破。這種突破還包括對俄巴底亞這一人物性格的夸張與變形。因為作家的本意并非要我們從這個人物身上尋找現(xiàn)實的典型性格，他是作家靈魂(主觀意識)的熔爐里煉就的一個富有寓意和啟示性的人物，以表達作家對現(xiàn)實的獨特感受和審美意識，是作家通過許多非現(xiàn)實的中介，采取既來于生活又偏離生活的反映方式塑造的藝術(shù)典型，以追求作品藝術(shù)概括的品格。艾特瑪托夫以自己的創(chuàng)造和開拓為讀者提供了一部現(xiàn)實的、悲劇性的，又是抽象的、象征性的、具有全球意識的作品。

《斷頭臺》有外國文學(xué)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馮加譯本和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88年出版的陳鋅、陳寶辰、谷興亞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