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卡圖盧斯《歌》愛情詩鑒賞

〔古羅馬〕 卡圖盧斯

他幸福如神明，不，但愿這話

不瀆神，我看他比神明更有福分，

他就坐在你對面凝神注視，

傾聽你笑語綿綿。

你可知道啊，親愛的勒斯比亞，

你那甜蜜的笑容使我頓時麻木，

我只要一看見你，便口干舌燥，

發不出一絲聲音。

一股纖細的熱流周身傳遍，

耳內只覺嗡嗡嗡不斷響鳴，

兩只眼睛也像被東西蒙住，

如暗夜朦朧不清。

卡圖盧斯啊，閑逸使你煩悶，

閑逸使你歡娛放縱無拘束。

你可知，閑逸曾使繁盛之邦

宮垣崩塌遭覆滅!

(王煥生 譯)

蓋烏斯·瓦列里烏斯·卡圖盧斯(公元前84～前54)，是古羅馬極為著名的抒情詩人。他是繼薩福之后的又一抒情詩大家，尤其是他的愛情詩，影響頗大，幾乎成為后來歐洲詩人效法的榜樣。他大約生于公元前84年意大利北部的維羅那城富有的騎士家庭。年輕時來到羅馬，他的創作屬于“新詩派”，主張突破舊的說教詩的藩蘺。他的詩歌感情恣肆橫溢，自我表現突出。他的代表作《詩歌》出版以后，作者受到廣泛崇拜，被稱為最杰出的愛情詩人之一，是一位以極度真誠而質樸的形式詠唱熱烈而真摯的情感的歌手。

卡圖盧斯大約20歲時候來到羅馬，在那里他遇到了他在詩中稱為勒斯比亞的女人，陷入了無可抗拒的愛情漩渦之中。關于這個勒斯比亞，后來的學者們證明，就是名字叫克洛狄亞的女人。她是當時的執政官昆圖斯·凱基利烏斯·梅特盧斯的妻子，才貌雙全，又很性感，是一個傾城傾國的大美人。當時人們都說克洛狄亞是美目婦人，甚至她的敵人也這么說。卡圖盧斯一見到她就亂了方寸，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凝神注視著她。卡圖盧斯為她寫出了情詩中極為著名的一首詩《歌》，以無限的熱情贊美了他心中的偶象克洛狄亞。

在《歌》中，詩人先以旁白的角度說，“他幸福如神明”甚至“比神明更有福分”。在古羅馬社會，神明已是至圣至上至高的詞匯了，把“他”的福分比喻為神明，甚至超過神明，這已經把“他”的幸運形容到極點了。而且這種形容很大膽，表現出“新詩派”詩人的風格，冒著褻瀆神明的嫌疑。當然，也正因為詩人的這種大膽表現，才增強了詩的動人效果。這種懸念性的強烈比喻，必然引起讀者緊跟著要探問這是為什么?挑起讀者的驚問之后，詩人才交待原因，“他就坐在你對面凝神注視，傾聽你笑語綿綿”。原來他勝過神明的福分，就是他熱戀著你，坐在你的對面，凝神注視著你，傾聽你笑語綿綿。詩人沒有直接描寫和贊美勒斯比亞傾城傾國的美貌，只是側寫他的近似癡呆的表現，這種“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表達方式，更能引起讀者的想象力，更能突出勒斯比亞的姿色與魅力?？傊?，《歌》的第一節，主要是以旁觀的視角，表達愛戀者沉入愛之中的外在表現。接著，在《歌》的第二節中，詩人才轉入愛戀者的內在感受的主觀視角進行表達。在第二節中，已將第一節中的“他”轉化“我”，以便表達愛戀者的主體感受，進一步渲染愛戀者沉浸于愛情中的沉醉狀態。詩中寫勒斯比亞的笑容使得“我”頓時混身麻木，“我”只要看見你，就口干舌燥，竟發不出一絲聲音，生動地表達了愛戀者因愛戀勒斯比亞而神魂顛倒的感受。第三節進一步表達愛戀者真摯而熾烈的感情和心理狀態。詩人寫“我”因勒斯比亞而周身傳遍一股纖細的熱流，耳內嗡嗡不斷地鳴響，兩只眼睛也昏花不清?！拔摇币呀洺两趷矍榈匿隽髦胁荒茏园?。當然，真摯的愛情發展到這種熾烈的程度，也的確使人感到這樣的愛情不同凡響，以卡圖盧斯在這首《歌》中的比喻來說是勝過“神明”。不過，這樣的愛情如果再進一步狂熱下去，再無休止地神魂顛倒下去，不僅能誤事，而且能傷身。一些道德家談愛色變，主要也是以此為緣由。所以，卡圖盧斯把戀愛的感情淋漓盡致地表達之后，立即收攏回來，筆鋒一轉，寫出讓人警戒的詩句來。在第四節中，詩人從個人的感情談到民族國家的興亡，提出閑逸致害的鑒戒，石破天驚，令讀者為之一振，極大的強化了詩篇的社會意義。特別是在這一節里，直呼詩人的姓名，催人立即悟醒，具有顯明的醒世喻人的效果。同時，這一節的鑒戒詩句，又不否定前三節對于真摯愛情的贊美和表達，這一節只是對前三節的補充和完善。不過，就第四節詩句的內容來品味，似乎與前三節詩句的內容不夠和諧，這是不是后人在卡圖盧斯的作品傳抄中失誤所致，有待我們進一步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