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上巳召親族

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憐人似春將老。

【評說】

上巳即三月三日，傳為黃帝誕辰，古來即有春游之習，由“召親族”可知，貴族此刻尚能自保，聚而為樂，而就詞中所寫觀之，則實消沉有悶，是南渡之后之作也。“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何等春日好風光，而心緒卻未能匹之，“永夜懨懨歡意少”，無可排遣，亦聊以如此、聊復爾耳。其所以如此者，蓋風光之外，更有憂思似海，不敏感者自捱卻一日是一日，而敏感如李易安者，其本北人，家鄉淪陷于異族之手，志氣又大，又為平生之所親歷，則如何不愈逢樂境而益悲！“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兩句道出關涉，正見本意所在，沉痛之中，復見無奈，辛稼軒亦有“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菩薩蠻》）之慨，可謂心事相同。下片“隨意杯盤”草草，正見慘淡，“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亦不過聊以自慰藉耳。“醉里插花”，亦是妙姿態，但此處已無妙可言，“可憐”句，雖未老而有感先發，亦不過是為心事打掩護語，全篇核心原不在此。李易安此作雖尋常家事之什，然殊非草草，南渡中人之心跡，歷歷可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