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瑞岳
當寒冷籠罩草地,
沮喪的村落里
悠長的鐘聲靜寂……
在蕭索的自然界,
老天爺,您從長空降下
這翩翩可愛的烏鴉。
冷風象厲聲吶喊的奇異軍旅,
襲擊你們的窩巢,
你們,沿著黃流滾滾的江河,
在豎著十字架的大路上,
在溝壕和穴窟上,
散開吧,聚攏吧!
在躺著新戰死者的
法蘭西隆冬的原野,
你們成千上萬地盤旋,
為著引起每個行人的思考!
來做這種使命的吶喊者吧,
啊,我們穿著喪服的黑鳥!
然而,天空的圣者,
讓五月的歌鶯
在櫟樹高處
在那消失在茫茫暮色的桅桿上,
給那些人們做伴,
一敗涂地的戰爭
將他們交付給了
樹林深處的衰草。
(葛雷譯)
(法國)蘭波
被世人稱為“慧眼詩人”或“幻覺詩人”的蘭波,是法國超現實主義者所尊崇的象征派詩人之一。他曾在給他老師的一封信中指出:詩人“應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應不惜經歷“長期的、巨大的、有步驟的全部感官的錯軌”,才能達到“未知”的境界。蘭波的詩作,正是他超現實主義詩論的一種實踐。其詩中往往充滿對社會現實的不滿和反抗精神,充滿年輕人的叛逆性格和對朦朧理想的一種強烈追求的激情,充滿似夢非夢、似真若幻的意境,帶有濃烈的象征主義意味。
《烏鴉》一詩,大約作于1870年7月的普法戰爭之后。詩人目睹德、法兩國統治者所發動的這場戰爭,對拿破侖第三力圖阻止德意志統一、擴大法國在歐洲大陸的勢力范圍和通過戰爭扼殺國內革命運動的企圖非常不滿,而對俾士麥妄圖通過王朝戰爭自上而下地完成德意志統一,并進一步擴張領土、占領法國的阿爾薩斯和洛林的愿望也異常反感。因此,在戰爭過后,他才以形象的筆觸批判了這場對雙方來說都是非正義的戰爭,表現了對死者的哀悼和對希望的寄托。
詩中,作者給我們描繪了普法戰爭后的一片蕭索氣氛:在冷風凄厲的寒冬,在滿是沮喪的村落,到處是駭人的靜寂,仿佛一切都沉浸在死一般的恐怖之中;這時,成千上萬的烏鴉盤旋在死者的頭上,發出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鳴,寒凝大地和血沃原野不禁使人想起了李商隱的詩句:“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隨宮》);但是,戰爭畢竟不能改變人類歷史向前發展的總體趨勢,“五月的歌鶯”還會在春回大地之時歡唱在“櫟樹高處”,化為對戰死者魂靈的撫慰和對后來者希望的寄托。這一切都只能引起每一個目擊者的思考:戰爭終究是殘酷無比的,人類應當在和平的環境中求得生存和發展。
在藝術上,這首詩表達作者的情思,是借助于兩個突出的物象——烏鴉與歌鶯,從而形成強烈的反差,有力地渲染了戰爭的悲劇氛圍與和平的神圣光環,使讀者在“穿著喪服的黑鳥”的哀歌聲中,萌發出對于戰爭的強烈不滿之情,并產生出一種對于和平的渴望之感。詩中前后兩大部分對比鮮明,呈現出一種急轉向上、豁然開朗的意境,也表現了詩人朦朧狀態中的一種理想的追求。當然,普法戰爭的雙方既然都有非正義的成分,給以嚴勵地批判就是天經地義的了,而對非正義戰爭,似乎還不應當采取這種一味反對的態度,不過這對生活在十九世紀的詩人來說,又有哪一位讀者會如此苛求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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