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刈麥

時為盩厔縣尉。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崗。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傍。

右手秉遺穗，左臂懸弊筐。

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

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nóng)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馀糧。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注釋】

刈：割斷。

盩厔：縣名，今陜西周至。

婦姑：泛指一般婦女。

餉田：到田間送飯。

三百石：漢制，縣尉官祿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此處用三百石代指自己的俸祿。

晏：晚。

【評析】

此詩敘事層次清晰，且內(nèi)蘊張力，富于細節(jié)描寫。先細膩刻畫農(nóng)民異于常人的心理：雖然“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卻感覺不到炎熱，反倒珍惜酷暑中的每時每刻，盡力收割。然后描述貧婦悲訴的情狀，讓讀者不由感慨：勤勞與善良的結局不過是“輸稅盡”，最終只能四處拾穗來充饑。那似乎循環(huán)往復的慘劇，又與詩人的富裕閑適構成另外一組強烈對比，不禁令詩人產(chǎn)生自愧難抑之情。在這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責之中，讀者能感受到詩人可貴的博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