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起題山舍壁（山舍初成病乍輕）

【原文】

山舍初成病乍輕，杖藜巾褐[1]稱閑情。

爐開小火深回暖，溝引新流幾曲聲。

暫約彭涓[2]安朽質，終期宗遠[3]問無生[4]。

誰能役役[5]塵中累，貪合魚龍[6]構強名[7]。

【題解】

這首詩見于《唐詩鼓吹》卷十，詩中的山舍應當是李煜在城外筑建的用來賞玩、避世的山莊。此詩通常被認為作于李煜即位之前，迫于韜晦而賦之。

【注釋】

[1]杖藜（lí）巾褐（hè）：以藜木為杖，以褐巾裹頭，形容生活儉樸，穿著隨意。藜，野生植物，莖堅韌，可為杖。

[2]彭涓：彭祖和涓子，是古代傳說中的仙人，有長生不老之術。南朝陶弘景《尋山志》：“仰彭涓兮弗遠，必長年兮可期。”相傳彭祖活了八百八十歲，實際壽命當為一百四十六歲，因為根據古時大彭氏國實行的“小花甲計歲法”推斷，60天即為一年。涓子，傳說中的仙人名。漢劉向《列仙傳·涓子》：“涓子者，齊人也，好餌術……著《天人經》四十八篇。后釣于荷澤，得鯉魚，腹中有符。隱于宕山，能致風雨。”嵇康《琴賦》：“涓子宅其陽，玉醴涌其前。”皎然《妙喜寺達公禪齋寄李司直等》詩：“涓子非我宗，然公有真訣。”

[3]宗遠：宗炳和慧遠。宗炳（375-443），南朝宋畫家，字少文，南涅陽（今河南鎮平）人，家居江陵（今屬湖北），士族。東晉末至宋元嘉中，當局屢次征他做官，俱不就。擅長書法、繪畫和彈琴。信仰佛教，曾參加廬山僧慧遠主持的“白蓮社”，作有《明佛論》。漫游山川，西涉荊巫，南登衡岳，后以老病，才回江陵。曾將游歷所見景物，繪于居室之壁，自稱：“澄懷觀道，臥以游之。”著有《畫山水序》。慧遠，俗姓賈，雁門樓煩（約在今山西朔城區）人，出生于代州（約代縣），初學儒、老、莊，二十一歲往太行恒山（今河北曲陽西北）參見道安，聽講《放光般若》，豁然開悟后，以為佛教遠勝儒、道，遂出家，入廬山住東林寺，領眾修道。他為道安的上座弟子，善于般若，并兼倡阿毗曇、戒律、禪法。因此中觀、戒律、禪、教及關中勝義，都仗慧遠而流播南方。曾與劉遺民等人，在阿彌陀像前立誓，這是佛教史上最早的結社，這一結社的目的就是專修“凈土”之法，以期死后往生“西方”。故后世凈土宗尊為初祖。當時的名士謝靈運，欽服慧遠，替他在東林寺中開東西兩池，遍種白蓮，慧遠所創之社，遂稱“白蓮社”，因此，后來凈土宗又稱“蓮宗”。

[4]無生：佛教語，謂沒有生滅，不生不滅。晉王該《日燭》：“咸淡泊于無生，俱脫骸而不死。”王維《登辨覺寺》：“空居法云外，觀世得無生。”又作無起。謂諸法之實相無生滅。與“無生滅”或“無生無滅”同義。所有存在之諸法無實體，是空，故無生滅變化可言。

[5]役役：形容奔走操勞之狀。《莊子·齊物論》：“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

[6]魚龍：比喻品質不一的人混雜在一起。羅隱《西塞山》：“波闊魚龍應混雜，壁危猿狖奈奸頑。”

[7]強名：勉強而成的名聲。《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譯文】

山舍剛剛建成，頓時覺得病體輕松了很多。高興之余，自己也手拄拐杖，頭戴頭巾，像山野農夫一般漫步山頭，十分地愜意。山間寒意襲人，只得在屋里生個暖和的小爐子取暖；這時候，窗外傳來了新修的小渠那潺潺的流水聲，悅耳動聽。我真想像長生不老的彭祖和涓子一樣永存于世，還想像宗炳和慧遠一樣求佛隱居。為何要被紛繁復雜的世事所牽絆，胡亂地去追尋那勉強得來的名聲呢？

【賞析】

這首詩的主題與李煜的兩首《漁父》詞是一致的，是刻意剖白自己無意于王位之爭的韜晦之作。前四句寫身邊之物，有閑居山野，怡然自得的意味；后四句點透主旨，表明自己安于山林之隱，無意于魚躍龍門。周振甫在《中國歷代著名文學家評傳》中說：“李煜有《病起題山舍壁》，當是在過隱居生活時寫的。”“這首詩反映了他的山居生活，爐開小火，溝引新流，杖藜巾褐，確有隱士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