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趣談·趙之謙
《趙之謙》:趙之謙(1829—1884),清杰出書畫家、篆刻家。字益甫、叔、鐵三,號悲盦居士、冷君、梅庵、子欠、坎寮、憨寮、無悶、笑道人、婆婆世界、凡夫、思悲翁。浙江紹興人。咸豐九年(1859年)舉人,官江西南城知縣。性狂放。善畫寫意花卉,筆墨酣暢,色彩濃麗,與任伯年、吳昌碩并稱為“清末三大畫家”。書法各體都能,初學王羲之、王獻之和顏真卿,后學北碑,又學鄧石如篆分筆法,創造出沉雄樸厚的獨特風格。他還用魏碑筆法寫行草書,開創別調。又精于篆刻,取法秦漢,印文渾樸秀勁,善用古代幣文、鏡銘和碑額等字體入印,自成一格。編有《趙叔印譜》、《趙叔手刻印存》等。還有《二金蝶堂印譜》、《勇盧閑詰》、《悲盦居士詩剩》、《悲盦剩墨》等。輯有《仰視千七百二十九鶴齋叢書》。
“理得心安”印“書香世家”印
前者刻于1852年,后者刻于1853年,邊款用的均為其別號“冷君”,據推斷這與趙之謙早年身世有關。
趙之謙年少時家境并不困難,父親去世后,他哥哥因為打官司,家里破產。早年周圍親戚對他家的熱情與阿諛奉承也都煙消云散,到了他讀書的時候,經濟狀況更糟了,差不多到了有上頓沒有下頓的境況。在寒冷的冬天,他還穿著單薄的衣褲,后來只能靠賣字賣畫的一點微薄收入或教幾個蒙童來維持生計。饑寒交迫之時,他就關起門來高聲讀書,有人笑他迂腐、怪誕,他都置之度外。窮得沒有辦法了,只好到紹興城上的更樓中避寒暑。25歲那年,他到杭州賣畫,以邵芝巖筆莊為收件處,每天都要到那里去等候畫件,但不可能天天都有件接,往往坐了半天,一無所獲。這種默默無聞、不為人知的窘況,在他后來的詩文中時有反映。他在給朋友的一把折扇上題詩道:“作花絕早歲已寒,結果如此終心酸。剪伐一朝供游玩,合受旁人冷眼看。”他自號“冷君”并刻在印跋上,當是這一時期凄涼遭遇的寫照。
“二金蝶堂”印
這是趙之謙的一方很有名的齋館印。他為什么要刻“二金蝶堂”印呢?原來趙家曾祖傳一方“二金蝶堂”印,此印源于趙的祖先一件動人心弦的舊事。
傳說趙之謙的七世祖在其19歲那年,立志要去尋找其不幸客死他鄉的父親的遺骨。他由浙江出發北上,歷經數月,飽受艱辛,才到達山西某地,經多方詢問,得知其父遺骨埋葬處。當他開鋤啟墓時,忽然從墓中飛出兩只金蝶,繞墳一周后,投入其懷中。清理好遺骨后,他遂負骨盒回到家鄉按舊儀隆重安葬。后來其先祖覺得此事乃“吾宗遭亂離喪家室,媵一身險以出惡”,金蝶投懷,當為吉星高照,故揮淚刻了“二金蝶堂”印以傳后世。可是到后來這方印不慎遺失了。同治壬戌(1862年)夏,趙之謙客閩中無事,憶及此,又重刻了“二金蝶堂”和“金蝶投懷”兩印,表示不忘祖德之恩。這就是“二金蝶堂”印的由來。
“為五斗米折腰”印
光緒初年,趙之謙當上了江西鄱陽縣的知縣,后又任奉新、南城等知縣。在鄱陽縣任上,他想起了曾為彭澤令的陶淵明,于是便刻了這方“為五斗米折腰”印。
陶淵明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晉書·隱逸傳》載;“陶潛(淵明)為彭澤令,郡遣督郵至。史曰:應束帶見之。潛嘆曰:‘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事鄉里小兒。’即日解印而去。”這故事說明陶淵明在出仕中,逐漸認識了官場的黑暗與污濁,不愿與世浮沉,更不愿“為五斗米的俸祿而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因此在他41歲那年棄官回鄉,過上了“躬耕自資”的隱居生活。趙之謙引用這個典故,去了“不”字,而用了“為五斗米折腰”六字,其內涵更令人深思。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棄官歸田園,趙之謙卻為生活而出仕。此印的邊款上說:“叔(他的字)戲反陶彭澤語以自況。”其內心之矛盾可以想見。
“胡澍之印”
此印乃趙之謙在北京時為朋友胡澍所刻,反映了他們之間的情誼和共同的遭際。印的邊款還刻著這樣的字:“印不值錢,產自青田,路七八千,入悲庵手,刻貽其友,曰可長久。長久伊何,患難再過,安平日多。托身皇都,求口可糊,君書我國。”寥寥數語,反映了趙之謙當時在北京的生活。他賣畫,胡澍賣字,為了糊口;表達了他的愿望:“患難再過,安平日多”;“印不值錢”又是一種辛酸的牢騷。
“悲庵”印“餐經養年”印
“悲庵”、“餐經養年”等印是為紀念亡妻范敬玉、亡女蕙榛所刻,它們向人們訴說著趙之謙一生中最痛心的往事。
范敬玉是在趙家破落的時候與趙之謙結的婚。婚后,生活雖然艱難,但彼此理解,相親相愛。范敬玉對趙之謙尤其體貼。一年后生了個聰明可愛的女兒,為貧苦的生活增添了一份樂趣。然而,禍不單行。在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母女倆相繼得病而死。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使趙之謙心腸欲斷。于是刻“悲庵”一方,邊款曰:“家破人亡,更號作此,同治壬戌(1 8 6 2年)四月六日也,叔記。”過了不久,他又刻了“我欲不傷悲,不得已”白文印,款曰:“叔悼亡乃刻此語。”不幾天,再刻了“三十四歲,家破人亡,乃號悲庵”的白文多字印。
兩年后,趙之謙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他為她們母女兩人規矩嚴整地刻了一方“餐經養年”白文印,并在印側刻佛像一區,用魏書陽文刻了邊款:“同治三年上元甲子(1864年)正月十有六日,佛弟子趙之謙為亡妻范敬玉及亡女蕙榛造像一區,愿苦厄悉除往生凈土者。”作者把自己對失去親人的痛苦及對親人的拳拳思戀寄托在筆尖石上,由此我們感受到他那無限的悲傷,以致被其感染而落下同情的眼淚。
“績溪胡澍、川沙沈樹鏞、仁和魏錫曾、會稽趙之謙同時審定印”
鑒賞印有“審定”、“過目”、“拜觀”等字,一般都是某一個人的,兩個人以上的極其少見。這方鑒賞印共計白文24字,記述了四個人先后到了北京,共同研究金石碑刻的樂事。邊款上說:“余與荄甫,以癸亥入都,沈均初先一年至,其年八月,稼孫復自閩來,四人者皆癖金刀,奇賞疑析,晨夕無間。刻此以志一時之樂。”款用魏書,筆力雄健,刀趣甚濃,讀此款有如賞碑刻。觀此印,四人評古今名跡及金石寶器的場面如在眼前。
“為五斗米折腰”印及邊款
“二金蝶堂”印及邊款
“胡澍之印”印及邊款
悲庵
血性男子
“餐經養年”印及邊款
“績溪胡澍、川沙沈樹鏞、仁和魏錫曾、會稽趙之謙同時審定印”印及邊款
趙之謙繪花卉扇面,上鈐“叔”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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