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歷史評價與正史事跡,《范蠡》人物故事小傳
范蠡,字少伯,春秋末期楚國宛(今河南南陽)三戶(今河南淅川西北)人,越國著名軍事家。初為楚國賢才,因政治腐敗,不被重用,遂假裝癲狂。楚平王時,范蠡受到宛令文種的知遇,兩人先后棄楚赴越,被越王封為大夫。越王勾踐即位初年,不聽范蠡勸阻,興兵伐吳,兵敗夫椒(今江蘇蘇州西南),被圍于會稽山,面臨亡國之災(zāi)。范蠡提出暫時屈辱求全的策略,實現(xiàn)吳越和議。從此,范蠡輔佐勾踐臥薪嘗膽,勵精圖治,振興越國,并提出“按師整兵,待其壞敗,隨而襲之”的滅吳方針,多次阻止勾踐提前攻吳。周敬王四十三年(公元前478年),范蠡隨勾踐興師伐吳,大敗吳軍于笠澤(水名,在今蘇州南部由太湖東流入海),進(jìn)抵吳都姑蘇城下。周元王元年(公元前475年),越軍攻克姑蘇,吳王夫差自殺,吳亡。范蠡以功封上將軍。為避免功高震主,招惹災(zāi)禍,遂浮游五湖,經(jīng)商致產(chǎn),先后滯留于齊國等地,成為聞名遐邇的大富翁,最后老死于定陶。
〔正史〕
范蠡事越王勾踐①,既苦身戮力,與勾踐深謀二十余年,竟滅吳,報會稽之恥②,北渡兵于淮以臨齊、晉,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勾踐以霸,而范蠡稱上將軍。還反國,范蠡以為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且勾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為書辭勾踐曰:“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臣請從會稽之誅。”勾踐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于子。”范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裝其輕寶珠玉,自與其私徒屬乘舟浮海以行,終不反。于是勾踐表會稽山以為范蠡奉邑。
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產(chǎn)。居無幾何,致產(chǎn)數(shù)千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xiāng)黨,而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于陶③,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于是自謂陶朱公。復(fù)約要父子耕畜,廢居,候時轉(zhuǎn)物,逐什一④之利。居無何,則致資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于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鎰,置褐器中,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⑤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曰:“至則進(jìn)千金于莊生所,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長男既行,亦自私赍數(shù)百金。
至楚,莊生家負(fù)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fā)書進(jìn)千金,如其父言。莊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莊生而私留,以其私赍獻(xiàn)遺楚國貴人用事者。
莊生雖居窮閻,然以廉直聞于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jìn)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后復(fù)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后復(fù)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
莊生閑時入見楚王,言“某星某宿,此則害于楚。”楚王素信莊生,曰:“今為奈何?”莊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將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每王且⑥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dāng)出也,重千金虛棄莊生,無所為也,乃復(fù)見莊生。莊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儀自赦,故辭生去。”莊生知其意欲復(fù)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
莊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德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喪歸。
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驅(qū)良逐狡兔,豈知財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
故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非茍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于陶;故世傳曰:陶朱公。
《史記》卷四一
〔注 釋〕
①越王勾踐:春秋末越國國君,公元前496—前465年在位。②會稽之恥:越王勾踐即位后,在夫椒(今江蘇吳縣西南)一役中,遭吳軍反擊,被迫退保會稽山(今浙江紹興南),范蠡建議勾踐向吳乞和,才避免全軍覆滅。③陶:今山東定陶西北。④什一:十分之一。⑤生:使其活下來的意思。⑥且:將要。
〔相關(guān)史料〕
越既滅吳,范蠡以為勾踐為人長頸烏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逸樂,乃以其私徒屬浮海而行,至于齊①。以書遺大夫種②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子可以去矣!”蘇子③曰:“范蠡知相其君而已,以吾相蠡,蠡亦烏喙也。夫好貨,天下之賤士也,以蠡之賢,豈聚斂積財者?何至耕于海濱,父子力作,以營千金,屢散而復(fù)積,此何為者哉?豈非才有余而道不足,故功成名遂身退,而心終不能自放者乎?使勾踐有大度,能始終用蠡,蠡亦非清凈無為而老于越者也,故曰:“蠡亦烏喙也。”魯仲連④既退秦軍,平原君欲封連,以千金為壽。笑曰:“所貴于天下士者,為人排難解紛而無所取也。即有取,是商賈之事,連不忍為也。”遂去,終身不復(fù)見,逃隱于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于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使范蠡之去如魯連,則去圣人不遠(yuǎn)矣。嗚呼,春秋以來,用舍進(jìn)退未有如蠡之全者,而不足于此,吾以是累嘆而深悲焉。子胥⑤、種、蠡皆人杰,而揚雄⑥,曲士也,欲以區(qū)區(qū)之學(xué)疵瑕此三人者:以三諫不去,鞭尸籍館為子胥之罪,以不強諫勾踐而棲之會稽為種、蠡之過。雄聞古有三諫當(dāng)去之說,即欲以律天下士,豈不陋哉!三諫而去,為人臣交淺者言也,如宮之奇、洩冶乃可耳。至如子胥,吳之宗臣,與國存亡者也,去將安往哉?百諫不聽,繼之以死可也。孔子去魯,未嘗一諫,又安用三?父不受誅,子復(fù)仇,禮也。生則斬首,死則鞭尸,發(fā)其至痛,無所擇也。是以昔之君子皆哀而恕之,雄獨非人子乎?至于籍館,闔閭與群臣之罪,非子胥意也,勾踐困于會稽,乃能用二子,若先戰(zhàn)而強諫以死之,則雄又當(dāng)以子胥之罪罪之矣。此皆兒童之見,無足論者,不忍三子之無誣,故為之言。
宋·蘇軾《東坡志林》卷五
范蠡者,越人也。事越王勾踐,與謀國。時吳王夫差日夜勤兵,且以報越。越欲先吳未發(fā)而伐之。范蠡諫曰:“不可。臣聞兵⑦者兇器也,戰(zhàn)者逆德也。陰謀逆德,好用兇器,試身于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決之矣。”師遂出。吳王聞之,悉發(fā)精兵擊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棲于會稽。吳王追而圍之。越王謂蠡曰:“以不聽子故至于此,為之奈何?”蠡對曰:“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jié)事者與地。卑辭厚禮以遣之,不許,而身與之市。”勾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于吳,請身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子胥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勾踐將殺妻子,燔寶器,觸戰(zhàn)以死。種止勾踐曰:“夫吳太宰伯嚭⑧貪,可誘以利,請間行言之。”于是勾踐乃以美女寶器令種間獻(xiàn)于嚭。嚭受之,因說吳王曰:“越已服為臣,若赦之,此國之利也。”子胥諫弗聽。吳王卒赦之,罷兵歸國。勾踐返國,乃苦身焦思,置膽于坐,坐臥嘗之。欲使范蠡治國政,蠡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鎮(zhèn)撫國家,蠡不如種。”于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為質(zhì)于吳。二歲而吳歸蠡。
勾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欲用以報吳。蠡皆諫止之。既而吳賜子胥屬鏤劍以自殺,勾踐乃召范蠡曰:“吳已殺子胥,導(dǎo)諛者眾,可乎?”蠡對曰:“未可也。”至明年春,吳王北會諸侯于黃池,吳國精兵盡從王,唯老弱與太子留守。勾踐復(fù)問范蠡,蠡曰:“可矣!”乃發(fā)習(xí)流⑨二千,教士四萬人,君子六千人(君子言君養(yǎng)之如子也),諸御千人,伐吳。吳師敗,遂殺吳太子。吳告急于王,王方會諸侯于黃池,懼天下聞之,乃秘之。吳王已盟黃池,乃使人厚禮請成于越。越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與吳平。其后四年,越復(fù)伐吳。吳士民疲弊,輕銳盡死于齊、晉,越遂大破吳。因而留圍之三年,吳師敗,越遂棲吳王于姑蘇之山。吳王使公孫雄肉袒請成曰:“孤臣夫差,異日嘗得罪于會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舉玉趾而誅孤臣,孤臣唯命是聽,意者亦欲會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勾踐不忍,欲許之。范蠡曰:“會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早朝晏罷,非為吳耶?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天與弗取,反受其害。伐柯者其則不遠(yuǎn),君忘會稽之厄乎?”勾踐曰:“吾欲聽子言,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鼓進(jìn)兵,曰:“王已屬政于執(zhí)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吳使者泣而去。勾踐憐之,乃使人謂吳曰:“吾置王甬東,君萬家。”吳王謝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殺。越王乃葬吳王,而誅太宰嚭。
范蠡事越王,既苦身戮力,與勾踐深謀二十余年,卒滅吳,報會稽之恥,稱上將軍還國,亦云功成名遂矣。然以大名之下難久居,遂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致產(chǎn)數(shù)十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去,止于陶。所至必成名,卒老死于陶。
初,蠡自齊遺大夫種書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子何不去?”種去不決,卒被殺。
斷曰:
兵者兇器,戰(zhàn)者逆德。勾踐犯之,故遭天責(zé)。棲保會稽,已當(dāng)死厄。厚禮卑辭,蠡之善策。使種請成,初猶不測。既賄貪饞,乃許歸國。嘗膽臥薪,仇填肝膈。二十余年,報猶不得。至吳北盟,南師方迫。吳使請成,難援前跡。君縱哀憐,臣則赫赫天與不承,死乃自賊。功成去之,有如行客。三致千金,三散豈嗇。如此高人,千秋生色。
明·黃道周《廣名將傳》卷一
〔注 釋〕
①齊:指今山東泰山以北黃河下游以及膠東半鳥地區(qū)。戰(zhàn)國時為齊國地。②大夫種:或謂姓文,名種,字子禽。越國大臣。鋪佐勾踐執(zhí)掌國政。勾踐二十二年,越滅吳后,范蠡勸種激流勇退。因此有人讒言種有作亂之謀,勾踐將其賜死。③蘇子:即蘇軾,北宋文學(xué)家、書畫家。④魯仲連:戰(zhàn)國時齊國人。一稱魯連,常為人排難解紛,不受報酬。⑤子胥:姓伍,名員,字子胥。春秋末吳國大臣。⑥楊雄:西漢著名辭賦家、哲學(xué)家、語言學(xué)家。先后作辭賦歌頌劉漢王朝及莽新政權(quán)。⑦兵:戰(zhàn)爭。⑧伯嚭:春秋末吳國大臣。為人謅佞,巧于逢迎,貪污受賄。⑨習(xí)流:謂使罪人習(xí)戰(zhàn)而任為卒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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