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歷史評價與正史事跡,《何進》人物故事小傳
何進(公元?—189年),字遂高,南陽宛(今河南南陽)人,東漢王室外戚。漢靈帝時,其同父異母妹被選入皇宮,得寵于靈帝,以此拜為郎中,先后升任虎賁中郎將,出任穎川太守。光和三年(公元180年),其妹由貴人立為皇后,何進被征入朝,得任侍中、將作大匠、河南尹。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大起義爆發,拜大將軍,率左右羽林五營兵馬駐屯都亭,拱衛京師。靈帝死,以擁立少帝劉辯有功,錄尚書事,得以專斷朝政。光熹元年(公元189年),與袁紹等謀盡誅宦官,因其妹何太后所阻而猶豫不決,反被宦官張讓等矯詔殺死。
[正 史]
何進,字遂高,南陽宛人也。異母女弟選入掖庭為貴人,有寵于靈帝①。拜進郎中②,再遷虎賁中郎將③,出為潁川太守。光和三年④,貴人立為皇后,征進入,拜侍中⑤、將作大匠⑥、河南尹。中平元年⑦,黃巾賊張角⑧等起,以進為大將軍⑨,率左右羽林五營士屯都亭,修理器械,以鎮京師。張角別黨馬元義謀起洛陽,進發其奸,以功封慎侯。
五年,天下滋亂。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大將軍司馬許涼、假司馬伍宕說進曰:《太公六韜》有天子將兵事,可以威厭四方。”進以為然,入言之于帝。于是乃詔進大發四方兵,講武于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五重五采華蓋,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復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兵、騎士數萬人,結營為陳。天子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進駐小華蓋下。禮畢,帝躬擐甲介馬,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匝而還。詔使進悉領兵屯于觀下。是時置西園八校尉,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都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校尉,淳于瓊為佐軍校尉。又有左右校尉,帝以蹇碩壯健,而有武略,特親任之以為元帥,督司隸校尉以下,雖大將軍,亦領屬焉。碩雖擅兵于中,而猶畏忌于進,乃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邊章、韓遂,帝從之。進陰知其謀,乃上遣袁紹東擊徐、兗二州兵,須紹還,即戎事,以稽行期。
初,何皇后生皇子辯,王貴人生皇子協。群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不可為人主。然皇后有寵,且進又居重權,故久不決。六年⑩,帝疾篤,屬協于蹇碩。碩既受遺詔,且素輕忌于進兄弟,及帝崩,碩時在內,欲先誅進而立協。及進從外入,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稱疾不入。碩謀不行,皇子辯乃即位,何太后臨朝,進與太傅袁隗輔政,錄尚書事。
進素知中官天下所疾,兼忿蹇碩圖己,及秉朝政,陰規誅之。袁紹亦素有謀,因進親客張津勸之曰:“黃門常侍,權重日久,又與長樂太后專通奸利。將軍宜更清選賢良,整齊天下,為國家除患。”進然其言。又以袁氏累世寵貴,海內所歸,而紹素善養士,能得豪杰用,其從弟虎賁中郎將術亦尚氣俠,故并厚待之。因復博征智謀之士逄紀、何颙、荀攸等,與同腹心。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沉吟。今宜共閉上閣,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后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故勝親信何氏,遂共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進乃使黃門令收碩誅之,因領其屯兵。
袁紹復說進曰:“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11),以其言語漏泄,而五營百官服畏中人故也。今將軍既有元舅之重,而兄弟并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名垂后世。雖周之申伯,何足道哉!今大行在前殿,將軍宜受詔領禁兵,不宜輕出入宮省。”進甚然之。乃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山陵。遂與紹定籌策,而以其計白太后。太后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進難違太后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出入號令,今不悉廢,后必為患。而太后母舞陽君及苗數受諸宦官賂遺,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后,為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后疑以為然。中官在省闥者,或數十年,封侯貴寵,膠固內外。進新當重任,素敬憚之,雖外收大名,而內不能斷,故事久不決。
紹等又為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陳琳入諫曰:《易》稱‘即鹿無虞’,諺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發耳!夫違經合道,天人所順,而反委釋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會,強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為亂階。”進不聽。遂西召前將軍董卓屯關中上林苑,又使府掾太山王匡東發其郡強弩,并召東郡太守橋瑁屯城皋,使武猛都尉丁原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太后猶不從。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來,俱以貧賤,依省內以致貴富。國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與省內和也。”進意更狐疑。紹懼進變計,乃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勢已露。事留變生,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進于是以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洛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欲進兵平樂觀。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里舍。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于此決之,至于再三,進不許。紹又為書告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案中官親屬。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12)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遠離宮殿,情懷戀戀。愿復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顏色,然后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于舞陽君,入白太后。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
八月,進入長樂白太后,請盡誅諸常侍以下,選三署郎入守宦官廬,諸宦官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喪,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為?竇氏事竟復起邪?”又張讓等使人潛聽,具聞其語。乃率常侍段圭、畢嵐等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中。及進出,因詐以太后詔召。進入坐省閤,讓等詰進曰:“天下憒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上意,但欲托卿門戶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卿言省內穢濁,公卿以下,忠清者為誰?”于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于嘉德殿前。
讓,圭等為詔,以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得詔板,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進部曲將吳匡、張璋,素所親幸,在外聞進被害,欲將兵入宮。宮閤閉,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黃門持兵守閤。會日暮,術因燒南宮九龍門及東西宮,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后,言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因將太后、天子及陳留王,又劫省內官屬,從復道走北宮。尚書盧植執戈于閤道窗下,仰數段圭。段圭等懼,乃釋太后,太后投閣得免。
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苗、紹乃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同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士吏能為報仇乎?”進素有仁恩,士卒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尸于苑中。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宦者,無少長,皆殺之。或有無須而誤死者,至自發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紹因進兵排宮,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內。張讓、段圭等因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谷門,奔小平津,公卿并出平樂觀,無得從者,唯尚書盧植夜馳河上。王允遣河南中部掾閔貢隨植后。貢至,手劍斬數人,余皆投河而死。明日,公卿百官乃奉迎天子還宮。董卓遂廢帝,又迫殺太后,殺舞陽君,何氏遂亡,而漢室亦自此敗亂。
《后漢書》卷六九
[注 釋]
①靈帝:東漢王朝的第十一代皇帝劉宏,公元168—188年在位。②郎中:秦置漢沿。掌宮殿門戶,秩比2000石。③虎賁中郎將:東漢光祿勛之屬官,秩比2000石,掌虎賁宿衛。④光和三年:公元180年。光和,東漢靈帝的第三個年號。⑤侍中:秦置漢沿,為自列侯以下至郎中的加官,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秩比2000石。⑥將作大匠:東漢由秦將作少府官屬改置,掌治宮室。⑦中平元年:公元184年。⑧張角:東漢末年農民起義軍領袖。⑨大將軍:始置于戰國,漢代沿置,為將軍的最高稱號,負責統兵征戰。⑩六年:公元189年。也即東漢少帝劉辯光熹元年。(11)“前竇武欲誅內寵”句:事見本書《竇武》。(12)張讓:見本書《張讓、趙忠》。
[相關史料]
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兩宮流血。帝欲厭之,乃大發四方兵,講武于平樂觀下,起大壇,上建十二重華蓋,高十丈;壇東北為小壇,復建九重華蓋,高九丈。列步騎數萬人,結營為陳。甲子,帝親出臨軍,駐大華蓋下,大將軍進駐小華蓋下。帝躬擐甲、介馬,稱“無上將軍”,行陳三匝而還,以兵授進。帝問討虜校尉蓋勛曰:“吾講武如是,何如?”對曰:“臣聞先王曜德不觀兵。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以昭果毅,只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群臣初無是言也。”勛謂袁紹曰:“上甚聰明,但蔽于左右耳。”與紹謀共誅嬖倖,蹇碩懼,出勛為京兆尹。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漢靈帝中平五年
蹇碩忌大將軍進,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韓遂;帝從之。進陰知其謀,奏遣袁紹①收徐、兗二州兵,須紹還而西,以稽行期。
初,帝數失皇子,何皇后生子辯,養于道人史子眇家,號曰“史侯”。王美人生子協,董太后自養之,號曰“董侯”。群臣請立太子。帝以辯輕佻無威儀,欲立協,猶豫未決。會疾篤,屬協于蹇碩。丙辰,帝崩于嘉德殿。碩時在內,欲先誅何進而立協,使人迎進,欲與計事;進即駕往。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迎而目之。進驚,馳從儳道歸營,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稱疾不入。戊午,皇子辯即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赦天下,改元為光熹。封皇弟協為渤海王。協年九歲。以后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
進既秉朝政,忿蹇碩圖己,陰規誅之。袁紹因進親客張津,勸進悉誅諸宦官。進以袁氏累世貴寵,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為豪桀所歸,信而用之。復博徵智謀之士何禺、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余人,以颙為北軍中侯,攸為黃門侍郎,泰為尚書,與同腹心。攸,爽之從孫也。蹇碩疑不自安,與中常侍趙忠、宋典等書曰:“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掃滅我曹,但以碩典禁兵,故且沉吟。今宜共閉上閣,急捕誅之。”中常侍郭勝,進同郡人也,太后及進之貴幸,勝有力焉,故親信何氏;與趙忠等議,不從碩計,而以其書示進。庚午,進使黃門令收碩,誅之,因悉領其屯兵。
票騎將軍董重,與何進權勢相害,中官挾重以為黨助。董太后每欲參干政事,何太后輒相禁塞,董后忿恚,詈曰:“汝今辀張,怙汝兄耶!吾敕票騎斷何進頭,如反手耳!”何太后聞之,以告進。五月,進與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辜較財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師;請遷官本國。”奏可。辛已,進舉兵圍票騎府,收董重,免官,自殺。六月,辛亥,董后憂怖,暴崩。民間由是不附何氏。
辛酉,葬孝靈皇帝于文陵。何進懲蹇碩之謀,稱疾,不入陪喪,又不送山陵。
……
袁紹復說何進曰:“前竇武②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但坐言語漏泄;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竇氏反用之,自取禍滅。今將軍兄弟并領勁兵,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樂盡力命,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不可失也!”進乃白太后,請盡罷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補其處。太后不聽,曰:“中官統領禁省,自古及今,漢家故事,不可廢也。且先帝新棄天下,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進難違太后意,且欲誅其放縱者。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出納號令,今不悉廢,后必為患。而太后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遣,知進欲誅之,數白太后為其障蔽;又言:“大將軍專殺左右,擅權以弱社稷。”太后疑以為然。進新貴,素敬憚中官,雖外慕大名而內不能斷,故事久不決。紹等又為畫策,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脅太后;進然之。主簿廣陵陳琳諫曰:“諺稱‘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此猶鼓洪爐燎毛發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而反委釋利器,更徵外助,大兵聚會,強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為亂階耳!”進不聽。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于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至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
初,靈帝征董卓③為少府,卓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言:‘牢直不畢,稟賜斷絕,妻子饑凍。’率挽臣車,使不得行。羌、胡憋腸狗態,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復上。”朝廷不能制。及帝寢疾④,璽書拜卓并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⑤。卓復上書言:“臣誤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嵩從子酈說嵩曰:“天下兵柄,在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彼度京師政亂,故敢躊躇不進,此懷奸也。二者,刑所不赦。且其兇戾無親,將士不附。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兇害,無不濟也。”嵩曰:“違命雖罪,專誅亦有責也。不如顯奏其事,使朝廷裁之。”乃上書以聞。帝以讓卓。卓亦不奉詔,駐兵河東以觀時變。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強忍寡義,志欲無厭,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將恣兇欲,必危朝廷。明公以親德之重,據阿衡之權,秉意獨斷,誅除有罪,誠不宜假卓以為資援也!且事留變生,殷鑒不遠,宜在速決。”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進皆不從。泰乃棄官去,謂荀攸曰:“何公未易輔也。”進府掾王匡,騎都尉鮑信,皆泰山人,進使還鄉里募兵;并召東郡太守橋瑁屯成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寇河內,燒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誅宦官為言。董卓聞召,即時就道,并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倖承寵,濁亂海內。臣聞揚湯止沸,莫若去薪;潰癰癯雖痛,勝于內食。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⑥,今臣輒鳴鐘鼓如雒陽,請收讓等以清奸穢!”太后猶不從。何苗謂進曰:“始共從南陽來,俱以貧賤依省內以致富貴,國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收,宜深思之,且與省內和也。”卓至澠池,而進更狐疑,使諫議大夫種邵宣詔止之。卓不受詔,遂前至河南;邵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邵。邵怒,稱詔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邵,暠之孫也。
袁紹懼進變計,因脅之曰:“交構已成,形勢已露,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事久變生,復為竇氏矣!”進于是以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欲進兵平樂觀。太后乃恐,悉罷中常侍、小黃門使還里舍,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諸常侍、小黃門皆詣進謝罪,唯所措置。進謂曰:“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令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各就國!”袁紹勸進便于此決之,至于再三;進不許。紹又為書告諸州郡,詐宣進意,使捕案中官親屬。進謀積日,頗泄,中官懼而思變。張讓子婦,太后之妹也,讓向子婦叩頭曰:“老臣得罪,當與新婦俱歸私門。唯受恩累世,今當遠離宮殿,情懷戀戀,愿復一入直,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顏色,然后退就溝壑,死不恨矣!”子婦言于舞陽君,入白太后;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
八月,戊辰,進入長樂宮,白太后,請盡誅諸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珪相謂曰:“大將軍稱疾,不臨喪,不送葬,今欻入省,此意何為?竇氏事竟復起邪?”使潛聽,具聞其語。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伏省戶下,進出,因詐以太后詔召進,入坐省閣。讓等詰進曰:“天下憒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上意,但欲托卿門戶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于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于嘉德殿前。讓、珪等為詔,以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得詔板,疑之,曰:“請大將軍出共議。”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
進部曲將吳匡、張璋在外,聞進被害,欲引兵入宮,宮門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中黃門持兵守閣。會日暮,術因燒南宮青瑣門,欲以脅出讓等。讓等入白太后,言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因將太后、少帝及陳留王,劫省內官屬,從復道走北宮。尚書盧植執戈于閣道窗下,仰數段珪;珪懼,乃釋太后,太后投閣,得免。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許相,斬之。紹及何苗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即車騎也,吏士能為報仇乎?”皆流涕曰:“愿致死!”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棄其尸于苑中。紹遂閉北宮門,勒兵捕諸宦者,無少長皆殺之,凡二千余人,或有無須而誤死者。紹因進兵排宮,或上端門屋,以攻省內。庚午,張讓、段珪等困迫,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糓門,夜,至小平津,六璽不自隨,公卿無得從者,唯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貢厲聲質責讓等,且曰:“今不速死,吾將殺汝!”因手劍斬數人。讓等惶怖,叉手再拜,叩頭向帝辭曰:“臣等死,陛下自愛!”遂投河而死。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漢靈帝中平六年
〔注 釋〕
①袁紹:公元?—202年,字本初,汝南汝陽(今河南商水西南)人,東漢末世族豪強。②竇武:見本書《竇武》。③董卓:公元?—192年,字仲穎,隴西臨洮(今甘肅岷縣)人,東漢末年軍事將領。④寢疾:因病臥床。⑤皇甫嵩:東漢將領。字義真,安定朝那(今寧夏固原東南)人。⑥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趙鞅即趙簡子,又名志父,史稱趙簡主,春秋末晉國正卿。先為范氏、中山氏所逐,走保晉陽(今山西太原)。后發兵支持公室,將范氏、中山氏逐往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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