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

郭子儀列傳

郭子儀是中興唐室的名將，為唐朝平定安史之亂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加授為中書令、汾陽郡王。他對朝廷忠心耿耿，雖然屢建奇勛，勞苦功高，但為人寬厚謙和，因此朝廷上下都敬服他，史稱“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

平叛有功

郭子儀，是華州鄭縣（今陜西華縣）人。郭子儀身高六尺有余，儀表英俊，身材魁梧。他最初考中武舉，補任左衛長史。天寶八載（749），朝廷在木剌山設置橫塞軍和安北都護府，任命郭子儀為左衛大將軍。十三載，橫塞軍改名為天德軍，郭子儀任軍史，兼任九原太守、朔方節度右兵馬使。天寶十四載，安祿山反叛。十一月，朝廷任命郭子儀為朔方軍節度使，率領本軍前去征討。郭子儀從單于府起兵，收復靜邊軍，斬殺叛將周萬頃，將他的首級傳送朝廷。又在河曲擊退了大同軍使高秀巖的進犯，進軍收復云中馬邑（今山西朔州），打通了東陘，因功加授御史大夫。

天寶十五載正月，叛將蔡希德攻陷常山（今河北正定）郡，俘獲顏杲卿，河北一帶的郡縣都被叛軍占領。二月，郭子儀和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率軍攻破井陘，又攻克常山郡，向南攻克趙郡，斬殺偽太守郭獻璆，繳獲兵器數以萬計。官軍返回常山，叛將史思明率領幾萬士兵緊隨其后。郭子儀挑選了五百名驍勇的騎兵，輪流騷擾他們，三日后到達行唐的時候，敵兵疲乏準備撤退，官軍趁機出擊，在沙河打敗了他們。安祿山聽說史思明戰敗，趕忙增派精兵救援。官軍到達恒陽（今河北曲陽）時，叛軍也跟隨而來。郭子儀下令堅守營壘，叛軍進攻的時候就堅守，叛軍撤退的時候就追擊，到了夜就偷襲敵營。過了幾天，敵軍已經疲憊不堪，郭子儀、李光弼于是率領仆固懷恩等人在嘉山（今河北定縣）列陣，叛將史思明、尹子奇等人也聯軍結陣而來，官軍一次交戰就擊敗了叛軍，史思明狼狽逃竄到博陵。

郭子儀像

南征北戰

同月，哥舒翰被敵軍打敗，潼關失陷，玄宗逃到蜀地，肅宗則到達靈武。七月，肅宗即位，謀劃收復兩京，于是詔令郭子儀班師。八月，郭子儀和李光弼率領五萬步騎兵從河北趕往肅宗所在地。肅宗下詔任命郭子儀為兵部尚書，并依舊擔任朔方軍節度使，然后親自統率六軍南下關輔，到達彭原郡時，宰相房琯請求領兵一萬，自任統率討伐逆賊，皇帝向來器重房琯，答應了他。房琯率軍到達陳濤，被敵軍擊敗，幾乎全軍覆沒。十一月，叛將阿史那從禮率領五千名騎兵出塞，又引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幾萬人馬，逼近肅宗的行驛。郭子儀和回紇首領葛邏支將他們擊敗，斬獲幾萬人，平定了河曲。

至德二載（757）三月，郭子儀在潼關打敗叛將崔乾祐，崔乾祐退守蒲津。郭子儀隨后率兵收復陜郡永豐倉。從此潼、陜之間不再有叛軍出沒。這一月，安祿山死去，朝廷準備大舉進攻叛軍，詔令郭子儀返回鳳翔。四月，郭子儀升任司空，充任關內、河東副元帥。五月，郭子儀奉詔趕往京城。官軍在潏水西岸和叛將安太清交戰，官軍大敗。郭子儀聚集殘兵，退守武功，自己前往京城請罪，被降任為左仆射。九月，郭子儀跟隨元帥廣平王收復長安，叛將張通儒守長安，連夜逃到陜郡。廣平王令士兵休息三天，然后率軍東進。肅宗在鳳翔聽說獲勝的消息后與群臣慶賀。十月，安慶緒派嚴莊率領他的軍隊共十萬人趕赴陜州，和張通儒一起抵抗官軍。叛軍聽說官軍到了，全軍駐扎在陜州西側，背山列陣。郭子儀率領大軍從正面進攻，回紇軍則趁機爬上山從敵軍背后進攻，不料在山中遭遇敵軍埋伏，雙方久戰未決，官軍逐漸退卻。叛軍分兵三千人，想切斷官軍退路，郭子儀下令回紇軍進攻，將三千敵軍全部消滅。嚴莊、張通儒逃回洛陽，和安慶緒渡過黃河據守相州。郭子儀奉廣平王進入東都。至此，河東、河西、河南被叛賊占領的全部郡邑都被平定，郭子儀因功加授司徒，封為代國公。不久郭子儀入朝，天子率領軍隊到灞上迎接，慰勞他說：“大唐雖是我的家國，實際上是由你重建的?！?/p>

功高遭嫉

宦官魚朝恩向來嫉妒郭子儀的功勞，趁他這次戰敗而誣陷他，郭子儀不久被召回京師?；噬嫌謱㈥儢|軍事交付李光弼，取代了郭子儀的職務。不久史思明再次攻陷河洛，吐蕃又進逼京畿，朝廷內外交困。議事的人認為，不應該將郭子儀委以閑職，于是，上元元年（760）九月，肅宗任命郭子儀為諸道兵馬都統，詔令他進軍范陽。詔令下達十天后，因為魚朝恩從中作梗，最終沒能成行。上元二年二月，李光弼在邙山兵敗，河陽失守，魚朝恩退守陜州。上元三年二月，河中軍發生兵變，主帥李國貞被殺，同時太原節度使鄧景山也被部下殺死，朝廷擔心兩鎮勾結反賊，十分擔憂。迫于無奈，朝廷只得任命郭子儀為朔方等州節度使行營，晉封汾陽郡王，讓他鎮守絳州（今陜西新絳）。郭子儀臨行時，肅宗身體欠佳，郭子儀前去求見，皇帝派人將他引進內室，對他說：“河東的事，都交托給你了。”郭子儀痛哭流涕。郭子儀到達絳州后，將殺害李國貞的兇手王元振等十多人誅殺。太原的新任節度使聽說后，也將殺害鄧景山的人斬殺，從此河東各鎮再無反叛。

四月，代宗即位，宦官程元振專權，倚仗擁立皇帝有功，忌恨老將，他認為郭子儀功高難以制約，巧言離間，請求代宗罷免了郭子儀的副元帥職位，加授他實封七百戶，讓他充任肅宗山陵使。郭子儀將肅宗往日所賜的詔書全部呈上，并上表陳述自己的心跡。代宗下詔說：“我不德不明，使你猶疑，是我的過錯。請不要以之為慮?！?/p>

大敗吐蕃

不久，梁崇義據襄陽反叛，仆固懷恩在汾州擁兵自重，引誘回紇、吐蕃的軍隊進犯河西。次年十月，吐蕃攻陷涇州，俘獲刺史高暉，隨后進逼京師?；噬蠠o計可施，立即下詔任命郭子儀為關內副元帥，出鎮咸陽。而這時郭子儀的部下已經離散殆盡，只剩下二十匹坐騎，于是只得強取百姓的牲畜來助軍。他到達咸陽時，蕃軍已經渡過渭水。這一天，天子為了躲避吐蕃進攻，逃亡陜州。郭子儀聽說后，揮淚趕回京城，但皇上車駕已經離去。射生將王獻忠跟隨皇上，卻半路反叛，逼迫豐王等十位親王向敵軍投降。郭子儀率兵進入開遠門，遇到他們，將豐王等人護送到皇帝的駐地。隨后，郭子儀率領三千騎兵沿著南山而行，到達商州后，得到武關防兵以及六軍中離散的士兵四千人，又召集流亡人馬，軍隊逐漸強大起來。吐蕃侵犯京城，俘獲已故邠王李守禮的兒子廣武王李承宏，將他擁立為帝。郭子儀派遣六軍兵馬使張知節等人，率領一萬兵士擔任先鋒，在韓公堆扎營，大肆鼓噪。禁軍舊將王甫潛入長安，暗中聯絡一些少年豪俠作為內應，然后在朱雀街一起擊鼓吶喊，吐蕃軍倉皇而逃。郭子儀率領大軍繼續前進，到達浐西。朝廷下詔郭子儀暫時留守京城。十一月，皇上回到京城，賜給郭子儀鐵券，下令將他的像畫在凌煙閣。

這時，河北副元帥仆固懷恩正駐軍汾州，掠取并、汾各縣。朝廷于是任命郭子儀為關內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觀察使，鎮守河中。吐蕃軍撤退后，仆固懷恩的部下離散，他的兒子仆固玚被部下張惟岳殺害。張惟岳隨即率領仆固玚的軍隊投奔郭子儀，仆固懷恩逃往靈州。第二年十月，仆固懷恩引吐蕃、回紇、黨項數十萬大軍南下，京師驚懼，郭子儀出鎮奉天。仆固懷恩的先鋒到達奉天，逼近城下挑戰，郭子儀率領部下堅守壁壘，敵軍不戰而退。十一月，朝廷任命郭子儀為尚書令，郭子儀上表請辭，皇上不答應。第二天，敕令有關部門讓郭子儀到尚書省處理政事。又詔令宰相百官送他赴任。郭子儀再次上表推辭。皇上親手下詔答復，又派宦官魚朝恩傳詔，賞賜他美女珍玩等物。德宗即位后，詔令郭子儀返回朝廷，充任山陵使，賜號“尚父”，升任太尉、中書令。建中二年（781）夏天，郭子儀病重，德宗命舒王李誼前往其府邸探望病情。不久，郭子儀去世，終年八十五歲。德宗聽說后十分悲痛，下令停止朝會五天，并下詔追贈其為太師，墳墓的規模仿照蕭何、霍去病的式樣，以追念其戰功，又下令百官依次前去其府邸吊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