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與中國古代文學·戰國文學繼承并發展了六經傳統·戰國文學與六經的不同
劉勰《文心雕龍·辨騷》論楚辭云:“將核其論,必征言焉。故其陳堯舜之耿介,稱禹湯之祗敬,典誥之體也;譏桀紂之猖披,傷羿澆之顛隕,規諷之旨也:虬龍以喻君子,云霓以譬讒邪,比興之義也;每一顧而掩涕,嘆君門之九重,忠怨之辭也:觀茲四事,同于風雅者也。至于托云龍,說迂怪,豐隆求宓妃,鴆鳥媒娀女,詭異之辭也;康回傾地,夷羿彃日,木夫九首,土伯三目,譎怪之談也。 依彭咸之遺則,從子胥以自適,狷狹之志也;仕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娛酒不廢,沉湎日夜,舉以為歡,荒淫之意也:摘此四事,異乎經典者也。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夸誕則如此。固知楚辭者,體憲于三代,而風雜于戰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杰也。觀其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镕經意,亦自鑄偉辭。”此言楚辭,繼承六經傳統,有典誥之體、規諷之旨,比興之義,忠怨之辭,但仍與經典有所區別,故墮入“博徒”。其余如諸子、史傳等散文,也大體相類似。《文心雕龍·諸子》云:“然繁辭雖積,而本體易總,述道言治,枝條五經。其純粹者入矩,踳駁者出規。《禮記·月令》,取乎呂氏之紀;三軍問喪,寫乎荀子之書:此純粹之類也。若乃湯之問棘,云蚊睫有雷霆之聲;惠施對梁王,云蝸角有伏尸之戰;列子有移山跨海之談,……此踳駁之類也。是以世疾諸子混洞虛誕。按《歸藏》之經,大明迂怪,乃稱羿斃十日,嫦娥奔月。殷《易》如茲,況諸子乎? 至如商韓,六虱五蠹,棄廢孝仁,……藥之禍,非虛至也。公孫之白馬孤犢,辭巧理拙,魏牟比之鸮鳥,非妄貶也。昔東平求諸子史記,而漢朝不與,蓋以史記多兵謀,而諸子雜詭術也。”戰國諸子,其思想內容和藝術手法,并不能完全合乎宗經條例。又《史記·十二諸侯年表》云:“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于魯而次春秋,上記隱,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 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漢書·藝文志》云:“周室既微,載籍殘缺,仲尼思存前圣之業,乃稱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以魯周公之國,禮文備物,史官有法,故與左丘明觀其史記,據行事,仍人道,因興以立功,就敗以成罰,假日月以定歷數,藉朝聘以正禮樂。有所褒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本事而作傳,明夫子不以空言經也。《春秋》所貶損大人當世君臣,有威權勢力,其事實皆形于傳,是以隱其書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設若《左傳》確定與左丘明有關,并為傳《春秋》之作,在思想內容上,它也是改孔子之隱晦委婉而為直截了當,其批判大人君臣,而不為隱諱,其敷衍本事,有“浮夸”之“誣”。《國語》情形,與《左傳》類似。而《戰國策》與六經之差異,早已是公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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