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不能庇其宗
班固撰修《漢書》,把霍光與金日磾編于同傳,這是頗具匠心的。此二人確有許多相同之處,可以并列同書,也確有一些相異之處,可以對此臧否。
霍光是抗匈名將霍去病的弟弟,因這一關系,他從十幾歲就開始任郎官,后升遷為侍中、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對漢武帝出則奉車,入侍左右?;艄鉃槿诵惺拢貏e小心謹懼,出入禁闥二十余載,從未有過失,甚被漢武帝親信。漢武帝晚年統治集團中圍繞皇太子問題發生了一系列復雜而殘酷的斗爭。武帝臨終決定立少子為嗣,任命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封博陸侯,行周公之事,輔佐少主。漢昭帝即位時年僅8歲,政事全由霍光決斷。在昭帝的支持下,霍光休息養民,發展生產,鎮壓了燕王劉旦、蓋長公主、上官桀、上官安及桑弘羊等人的聯合謀反。昭帝在位十三年死去,霍光與大臣們一起共立武帝之孫、昌邑王劉賀為帝,但劉賀十分淫亂殘暴,霍光又在一些大臣的支持下,廢掉劉賀,改立劉詢,這就是漢宣帝。霍光輔佐宣帝六年后病逝,前后秉政共二十年?;艄馐怯写蠊τ跐h朝的人物,班固稱贊他,“受襁褓之托,任漢室之寄,”“因權制敵,以成其忠”,“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伊尹、周公,何以加此!”漢宣帝時天下安康,四夷賓服,宣帝感激大臣們的輔弼之功,將其中突出的十一位功臣圖畫于麒麟閣,霍光居第一位。
然而,霍光死后僅三年,其宗族就被滅,原因何在?霍光雖赤膽忠心輔佐漢室,但他不學無術,闇于大理,不明盛極速衰,在權勢方面不知收斂。從昭帝時開始,他讓外孫女做昭帝皇后,兒子霍禹及兄孫霍云皆為中郎將,兄孫霍山為奉車都尉侍中,兩個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也皆奉朝請,為各曹大夫、騎都尉、給侍中,霍氏宗族黨羽盤踞朝廷。宣帝即位時已十九歲,霍光又不及時歸政于帝,仍久專國柄,致使宣帝見到他若有芒刺在背之感。尤其是霍光不能嚴格管教自己的妻子兒女,放縱他們驕侈犯法,甚至連他的家奴都仗勢橫行。
霍光死后,他的妻子為其增大墳塋,侈華越制?;羰嫌謹U建府第,揮金如土。男子走馬平樂館,圍獵黃山苑,女子日夜出入長信宮殿,如走街市?;羰吓c御史大夫兩家奴爭道,霍家奴竟到御史大夫府要踏大夫門,御史給其叩頭方肯離去。當初,宣帝即位后,立微賤時的妻子許妃為皇后,霍光的妻子設法毒死許后,由自己的小女兒作了皇后。后來霍光知道了這件事,但不肯自舉,隱瞞了妻子的罪行,促成了后來更大的反謀。在這一方面霍光遠不如金日磾。金日磾雖是匈奴降虜,也有功于漢朝,曾冒死救過武帝性命,受遺詔封侯,做霍光副手輔佐昭帝,但他以帝少為由拒絕封侯。金日磾嚴于律己,不貪權勢,十分謹慎。侍衛武帝左右,幾十年目不邪視,賜其宮女不敢近,召其女入后宮不敢應。兒子為武帝弄兒,在殿下與宮女戲,金日磾認為淫亂將其殺死,武帝聽說后大怒,但細思十分敬重金日磾。戲宮女遠不如毒殺皇后罪大,而金日磾斷然殺子,霍光卻不忍舉妻。
霍光死后,霍氏毒殺許后之事開始泄露,宣帝始聞不知虛實,就先把霍氏從京師重要職位上調離。霍氏眼見罪行敗露,權力日削,就策劃謀反,要廢宣帝立霍禹為天子。但政變尚未發動就被發覺,霍氏宗族除霍皇后被廢處昭臺宮外,全部被殺,連坐被滅者數千家。
以霍光之忠心、之功勞、之權勢,卻不能庇其宗,身死三年,宗族被滅。而金日磾功勞權勢遠不如霍光,卻子孫內侍,七世榮華。二人的差異就在于如何對待權勢和妻兒之過。
上一篇:錯斷受禍亂
下一篇:韓信功高震主被斬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