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雜劇結局的“強駑之末”
元代雜劇所取得的藝術成就歷來為人們所稱道,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元雜劇結局總有一種“強駑之末”之感。明人臧懋循在他的《元曲選·序》中首先提出了這種看法。后來清人梁廷柟在他的《曲論》中也有這樣的議論:“元人百種佳處,恒在第一、第二折,奇情壯采,如人意所欲出,至第四折則了無意味矣。”
即使是歷代戲曲評論家推崇為“宜列群英之上”的馬致遠,也免不了“強駑之末”的弊病。如他的有名的《薦福碑》,寫異族統治下漢士人的不得志,“這壁攔住賢路,那壁又擋住了仕途。如今這越聰明越受聰明苦,越癡呆越享了癡呆福,越糊涂越有了糊涂富。則這有銀的陶令不休官,無銀的子張學干祿”,梁廷柟評曰:“言之最為痛快,讀至此不泣數行下者幾希矣。”至第三折發展到高潮,雷轟了碑文后,張鎬唱《滿庭芳》:“把似你便逞頭角欺負俺這秀才,把似你便有爪牙近取那澹臺,周處也曾除三害,我若得那魏征劍來,我可也敢馳上斬龍臺!”表現非常有力、充滿了義憤。而到了第四折時,卻取用了對策及第,一下子便落入了俗套,了無生氣了。
另外,元雜劇在處理兒女風情劇時,“一涉麗情,便關節大略相同”,而最終都是才子金榜題名,得和佳人團圓,所謂“始或乖違,終多如意。”這種簡單化的大團圓收場,已決定了元雜劇結局不能穿魯縞之勢。如喬孟符的《兩世姻緣》,作者明知道窮秀才韋嗥與名妓韓玉蕭相愛是沒有希望的,但作者最終非但讓窮秀才一舉及第、官拜元帥,而且讓死了的韓玉蕭投胎而為節度使的義女,終于在圣恩下,“連理雙栽,琴瑟和諧。”這種大團圓的結局,甚至還出現于戲曲大師關漢卿的劇作中。《詐妮子》中,作者為不幸失身于小千戶的婢女燕燕制造了一個奇跡:女主人老阿者居然抬舉燕燕做了小千戶的第二夫人!燕燕喜出望外:“只合當作婢為奴,謝相公夫人抬舉。怎敢做三妻兩婦,只得合丈夫一處對舞,便是燕燕花生滿路。”這種大團圓的結局往往脫離了劇中人物性格和情節發展的必然趨勢,脫離了實際生活的內容,也沖淡了作品前面所體現出的批判性和悲劇性,因而,相較前面幾折,批判現實的精神大減其分量,自然減色不少。無怪論者要批評其“強駑之末”。
考究元雜劇“強駑之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元雜劇本身體制上的不足,也有作家思想上的局限,也有統治者所采取的威逼利誘政策的影響,這最終使得元雜劇輝煌的藝術成就里出現了一抹“強駑之末”的暗影,不禁令人遺憾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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