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偶然》中外哲理詩賞析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zhuǎn)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這是徐志摩的名篇。雖然詩中說：“最好你忘掉”，可是只要讀過這首詩的人卻偏偏難以忘掉，因為寫得優(yōu)美感人，富有哲理情趣。清新柔麗的詩句，輕輕蕩漾的節(jié)奏，表達(dá)了一種飄逸而又瀟灑的情懷，揭示了一種微妙的心靈奧秘。十分耐人尋味。

這首詩寫的是人生的一種感喟，有一種惆悵的失落感。靈光一閃，無限美好，而最美好的事物又常是最短暫的。欲忘不能，欲罷難休，那深情的一瞥，那會心的一笑，回眸間，蹙眉間的表情，雖然只是“曇花一現(xiàn)”，美和愛都悄悄消失了，但畢竟是真實存在過和擁有過，這也就夠了。剎那間不是可以有永恒嗎?佛家的禪語令人回味不已。我總感到詩人是欲忘不能卻又故作達(dá)觀。“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可見還希望能記得， “最好你忘掉”不是由衷之言，而是反其意而說之。

詩人一生追求“美、愛、自由”這三種事物，但都能得到，特別是能長期駐留，多么不易。人生長途中多少偶然的交會一閃即逝!詩人用了兩個生動形象的比喻：“象云影在波心的一掠，象亮光在海上的一次交錯”。你我之間，我他之間，就這樣飄忽輕渺了無痕跡了，但只要它是美好的，那一掠而過的云影也罷，那一閃而逝的亮光也罷，都是美好的際遇，留下了美好的記憶。雖然有點不能盡興，但卻又是無可奈何的啊!

讀這首詩，使我領(lǐng)悟到：詩人總是有一顆多情善感的心，悲天憫人，易于失落。而作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豈能盡如人意。假如你在情場上有過遺憾，就不必過分憂傷，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何妨對已經(jīng)飄逝的舊情，采取一種豁達(dá)的態(tài)度，不要讓它如怨鬼似的總在糾纏著你，你可以像魯迅說的“兩肩一聳抖落下來，將悲哀擺脫。”人難得自我清醒，最易自誤執(zhí)迷，這實是不足取的。

據(jù)說就有過這樣一個生活實例：有一個失戀的女大學(xué)生，本來痛不欲生，可是當(dāng)她讀了徐志摩這首《偶然》后，卻幫助她從陷得很深的感情危機(jī)中走了出來，她從詩中悟出了一點什么，人應(yīng)該理智一點，灑脫一點，于是她的憂愁痛苦，就像一股輕煙一樣而飄散了。讀詩見仁見智，但這位女大學(xué)生的醒悟自諫的態(tài)度，無疑是對的。

一首好詩，總是形象大于思想的，蘊藉深厚，富有哲理，使淺者見其淺，深者見其深，都能通過藝術(shù)的觀照，來照亮自己的人生。我對這首《偶然》也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