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趙壹
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
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
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
伊優北堂上,抗臟倚門邊。
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
被褐懷金玉,蘭蕙化為芻。
賢者雖獨悟,所困在群愚。
且各守爾分,勿復空馳驅。
哀哉復哀哉,此是命矣夫!
這詩的作者趙壹,生卒年不詳。字元叔,漢陽西縣(今甘肅天水市)人。東漢靈帝劉宏時代(168—189)的名士。他恃才傲物,不受征辟,曾幾次受誣陷,幾乎致死,依靠朋友幫助才得幸免。曾作《刺世疾邪賦》抒寫對世事不平的憤憤之情。《疾邪詩》見于《刺世疾邪賦》,這兩首詩托秦客和魯生所歌。第一首為秦客所歌,第二首是魯生對秦客的答歌。
先看第一首秦客歌。
秦客是賦中假設的一個人物。詩借秦客之口盡情宣泄了作者對腐敗現實的憤懣不平。古謠諺云:“黃河清,圣人出”,又說“俟河之清,人壽幾何?”這里詩中說“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意謂河清無日,人壽有限,也就是說社會腐敗,一生一世也看不到清明的時候。接著詩人縷述社會腐敗,世道不公的現實。一方面是“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群愚眾小像被疾風吹倒了一樣趨附富貴的人,并贊不絕口。“順風激靡草”,既表現了世風之廣、之烈,又表現了一些人的屈從偃伏,順風使舵。另一方面則是“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滿腹經綸的有識之士,卻位卑身微,不為人所重。這種不合理現象的根源就在于拜金主義者只重“錢”不重“才”,也就稱富貴者為“賢”,把有學問的人視為“賤”。賢愚顛倒,是非不分,多么令人憤慨!詩的最后兩句寫兩種人的不同狀態。富貴者“伊優北堂上”。伊優,悠閑舒坦的樣子,富貴者飽食終日,悠哉游哉,在那里養尊處優。貧賤者“抗臟倚門邊。”抗臟,高尚剛直的樣子。倚門邊,被疏棄的意思。媚富諂貴的小人被親近,剛正恃節的人被擯斥。作者對以“錢”定“賢”的丑惡現象深惡痛絕。
第二首為魯生對秦客的答歌。
答歌首先承認了秦客所講的現象,確實是“順風激靡草,富貴者稱賢”,“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有權有勢的人不管干什么都被人認為是最適當的。他們連隨便的“咳唾”都被視為珠璣。同時文籍滿腹之士,“被褐懷金玉,壯蕙化為芻”。《老子》第七十章:“圣人被褐懷玉。”才德之士還是披著粗布衣服,過著貧賤生活。他們雖具蘭蕙之質,卻被作為牲畜的飼草。被褐,言其貧窮;化芻,述其無用。對于這樣的現實,胸懷金玉、品如蘭蕙的“賢者”,自然也能“悟”出原因,就在于有無“勢”的緣故,但改變不了這不合理的制度。“所困在群愚”,在群愚的包圍之中。施展不了才智,被視為群愚中的一分子,不容許發揮作用。答詞的最后部分,叫人各安本分不要白白地奔走,因為這是命中注定的。這結語好象以宿命論安慰人,其實與其說是消極的聽天由命,不如說是對天命的懷疑與激憤。因為作者在賢愚的區分上毫不含糊,只是恨其不公,愧無良法,反映了作者階級和歷史的局限性。
這兩首《疾邪詩》實為上下篇,可視為一個整體。作者明白表示上者未必賢,下者未必愚,上者多為愚,下者多為賢,為什么會出現顛倒賢愚的現象呢,就在于人們對“富貴”、“勢家”的趨附逢迎、阿諛奉承,這是有識見的。諸如此類不合理的丑惡風氣,應該和埋葬封建制度一樣,統統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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