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呂·醉中天]李嵩《髑髏紈扇》(黃公望)》原文|翻譯|賞析|釋義

沒半點皮和肉，有一擔苦和愁。傀儡兒還將絲線抽，弄一個小樣子把冤家逗。識破個羞那不羞?呆兀自五里已單堠。

明孫鳳《孫氏書畫鈔》收錄。這是一首新穎奇特的題畫曲。題詩者是元末著名畫家兼詩人的黃公望，作畫者乃是南宋末杰出宮廷畫師李嵩。紈扇本是細絹制成的團扇，常出于宮娥仕女懷袖中，只宜將青山綠水、麗人名花繪于其上，不合把白骨猙獰的骷髏涂抹上頭。作為畫院待制的李嵩，何以把丑陋的髑髏畫在鮮潔的紈扇上呢?這幅畫留給后人哪些重要的啟示呢?生活在元代后期的黃公望，以其藝術家的慧眼和卓識，參透了其中的奧妙：李嵩痛感民族危機日深，茍且偷安的南宋君臣依然征歌選舞，醉生夢死，他要用這幅美丑尖銳沖突的恐怖畫圖，向荒淫腐敗的統治集團示警：美女紈扇的背后，是陰森駭人的枯骨!開頭兩句用活潑自如的流水對句突出髑髏的形象特征，并賦予它以情感和生命。作畫者與題畫者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髑髏竟至于“有一擔苦和愁”，揭示了一個怵目驚心的事實：由統治陣營的腐朽墮落釀成的民族危機已到了石頭下淚、骷髏怨愁的地步!“傀儡兒”以下三句，由畫面圖景蕩開思路，創造了一個看似詼諧、實則叫人含淚而笑不出的難堪場景：提線藝人毫不理會髑髏的痛苦幽怨，擺弄它做出種種滑稽乖巧模樣，逗人取樂。而它取悅的對象，恰是未亡的寡妻(“冤家”)!萬一被她識破，將要給她帶來多少羞愧、自慚和悲傷啊!面目猙獰的髑髏，卻有著這般善良慈愛的心腸!結句可說是揭出全曲主題的點睛之筆，大意是說，正當昏君佞臣擁翠尋歡之際，蒙古鐵騎已踏破長江，逼近國門了。有道是“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李商隱《北齊》)。“單堠”，即斥堠，指敵人的偵探。曲作家以詼詭奇譎的曲筆寫出“逸豫可以亡身”的時代主題，可謂發唱驚挺，醒人耳目。黃公望傳世散曲僅此一首，構思新穎，出奇入異，筆致幽峭，潑辣沉摯，不可不以名家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