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瓚·[黃鐘] 人月圓

倪瓚

傷心莫問前朝事，重上越王臺。鷓鴣啼處，東風草綠，殘照花開。悵然孤嘯，青山故國，喬木蒼苔。當時明月，依依素影，何處飛來?

【鑒賞】 這首吊古傷今、懷念故國的小令，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珍品，語言考究，用典自然，情感激越，意境凄迷，它所達到的藝術高度，不遜于任何一首同類題材的唐詩宋詞。

“傷心莫問前朝事”，傷心是真傷心，為偌大一個前朝(即宋朝) 的覆亡而傷心，為身為漢人卻淪于異族統治的事實而傷心。莫問卻未必，世間的 “莫問” 往往是千百次心靈扣問之后的一種無奈的沉默，是 “不忍問”、“不堪問”、“不能問”，而絕非 “不過問”，否則他怎么又來到這總讓人想起“前朝事” 的越王臺呢?越王臺是當年勾踐點兵復仇之地，人到此地，總容易產生故國之思和朝代興亡之慨。當年這塊人聲鼎沸、旌旗獵獵的復仇之地，如今已是滿目蒼涼。東風又一次吹綠了春草，花兒在夕陽的殘照中悄然開放，不知從何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鷓鴣悲哀的啼鳴，使這里顯得格外空曠凄清。遠處隱隱的青山，近處的喬木蒼苔，還有那天上的明月，不都是故國的舊物嗎?雖則江山易主，然而青山依舊蔥蘢，喬木依舊高大。月兒也還是那樣明亮。“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難怪孟子見齊宣王說“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那些沒有生命、沒有情感的“青山”、“喬木” 和“明月” 是不懂得懷念故國、祭奠故國的，這就難怪作為世臣的作者要睹物思情，“悵然孤嘯”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