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延州詩》宋山水詩鑒賞
沈括
二郎山下雪紛紛,旋卓穹廬學塞人。
化盡素衣冬未老,石煙都似洛陽塵。
這是一首抒發感慨的即興之作,當作于元豐三年(1080)作者貶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任上。 安撫使治所在延州, 即今延安, 當時是西北邊塞,與西夏比鄰。范仲淹《漁家傲·塞上秋來風景異》,就是寫這一帶邊塞風光。這里的生活是艱苦的,自然環境亦體現與京城迥異的特色。
沈括本來在京城做官,但奸佞當道,讒言四起,蔡確等人說他“首鼠乖刺,陰害司農法,以集賢院學士知宣州”,接著“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 (《宋史》卷三三一)。帶著這一連串的打擊,他來到延州二郎山下,天氣和政治氣候一樣地惡劣,“冬未老”而“雪紛紛”,怎么辦呢?沒有客舍可宿,只好停下來立起帳篷,象邊塞人家一樣,住進蒙古包里去。但是無柴生火。幸好“延州有石油”,只好燒石油來取暖。但“煙甚濃,所沾幄幕皆黑”(見《夢溪筆談》)。剛進帳篷時,恰逢“大雪滿弓刀”,全身皆白,如著“素衣”,在食油火邊一烤,雪是化了,但身上到處是油煙,如穿黑衣。這時,詩人的靈感一來,忽然想起西晉詩人陸機的名句:“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緇即黑色)化素為緇,不是污人清白嗎?這京洛的風塵不正如讒毀我的那些污蔑不實之詞嗎?它和眼下化素為緇的油煙是何等相似啊! 想到這里,詩人寫下了下面兩句:“化盡素衣冬未老,石煙都似洛陽塵。”抒發了自己“信而見疑,忠而被謗”的憤懣心情。同時也表現了他的隱憂: 既然延州的石煙也和洛陽的風塵一樣,污人清白,那么我在延州能安然無恙嗎? 何況冬尚未老,嚴寒還在后頭,石油還得燒,化素為緇的事還沒有盡頭。后來的事實說明,作者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不久,他又貶官均州、秀州。“洛陽塵” 籠罩了他的整個仕宦生涯。
沈括以《夢溪筆談》垂名后世,都知道他是一個大學者。但他的不幸遭遇卻鮮為人知,更不知他還善于寫詩。象這首小詩,將眼前的景物、地方的特色、歷史的回憶和個人的遭遇聯系在一起,以通俗的語言表達出深沉的感慨,說明作者的詩學功底是很深的。然其詩他的《長興集》中并未收錄,僅存于《宋文鑒》、《侯鯖錄》等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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