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農

寫竹兼寫蘭，欹疏墨痕吐。

一花與一枝，無媚有清苦。

擲紙自太息，不入畫師譜。

酬人分精粗，妙語吾所齲

鈐以小私印，署名隸書古。

半幅懸空齋，色香滿巖塢。

隱坐整日看，冷吟獨閉戶。

飲水張玉琴，斜陽忽飛雨。

這首題畫詩是金農自敘他畫蘭竹的體會的， 必須聯系他畫蘭竹的題記和跋語， 才能得其要領。

詩分三段。 第一段為前六句， 敘他所畫蘭竹的特色。 詩意是說， 他所畫的蘭竹， 稀疏欹側， 不作媚態， 有清苦之氣。 但不入時流， 俗人是不欣賞的， 所以不能選入畫師之譜。 金農說： “予家書堂前后皆植竹， 每于雨洗煙開時， 輒為此君寫照， 一枝一葉， 蓋不假何郎之粉， 蕭娘之黛，作入時面目也!”(《冬心先生畫竹題記》， 下同)又說： “予目無古人， 不求形似， 出乎町畦之外。 ” “予于畫竹……不趨時流， 不干名譽，叢篁一枝， 出之靈府。 ” “平生高岸之氣尚在， 嘗于畫竹滿幅時一寓己意， 林下清風， 惠貺不淺， 觀之者不從塵坌中求我則得之矣! ” 以上所引， 便是 “無媚有清苦”這句詩的具體內涵。 可是， 偏偏俗人是 “從塵坌中”要求于他的， 他只好 “擲紙自太息”了!

第二段是中間四句， 詩意是說， 你們 (按指詩題中的程鳴和江炳炎) 認為作為應酬的送人之作， 必須根據對方鑒賞力的精粗來畫， 這話說得太妙了， 是我所深為贊許的。 因為這幅蘭竹是送給你們的， 所以我不敢怠慢， 特意蓋上小私印， 署名用帶有古意的隸體。 “酬人分精粗”的原則是金農的兩位朋友提出來的， 金農極為贊許， 特意寫入詩中。 其用意并不僅僅是說對俗人只要胡亂應付一下就行了， 而更重要的是要堅持他的“不趨時流， 不干名譽”， “出之靈府”的畫法。

第三段是最后六句， 寫金農自賞其畫的得意神態。 詩意是說， 我把那半幅大的蘭竹圖掛在書齋里， 頓時覺得翠色蘭香充滿巖塢。 我整天地坐著觀賞， 閉門吟詩， 邊喝茶邊彈琴， 直到夕陽西下之時， 忽然云端里灑下一陣飛雨， 真是舒服極了!從這幾句詩中，我們可以看出金農對自己的畫極有自信心。

畫品決定于人品，金農這首題畫詩，不僅是一條很重要的繪畫史資料，而且通過它，可以看到冬心先生傲岸不屈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