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瞽
作者: 梁建民 【本書體例】
【原文】:
有瞽有瞽(1),在周之庭(2)。設業設虡(3),崇牙樹羽(4)。應田縣鼓(5),鞉磬柷圉(6)。既備乃奏,簫管備舉(7)。喤喤厥聲(8),肅雝和鳴(9)。先祖是聽(10),我客戾止(11),永觀厥成(12)。
【鑒賞】:
這是一首周初王室始作樂以祭祖的詩歌,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古代廟堂祭祀時音樂演奏的盛大而優美的場面。
關于為此詩的原由,《詩序》曰:“始作樂,而合乎祖也。”《鄭箋》云:“王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合者,大合諸樂而奏之。”鄭氏之說語焉不詳,頗使后人爭執。孔穎達指實為周公祭文王之詩:“周公攝政六年,制禮作樂,一代之樂功成,而合諸樂器于太祖之廟奏之,告神以知善否。詩人述其事而為此歌焉。”實際上,究竟祭誰無關宏旨,我們無須置疑。重要的是,首先,在周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旦攝行王政。為了維護周王室的統治,周公制定了一整套嚴格的禮樂制度,一方面以禮樂制度來維護以血緣宗法關系為基礎的周王朝內部團結,另一方面,通過禮儀樂舞來顯示征服者的至高無上的權位,并威赫廣大臣民。其次,我們今天研究這首詩,可以從中了解古代各種樂器以及音樂師們在宗廟合奏音樂的情景,因而本詩具有寶貴的藝術史料價值。
全詩一章十三句。
前六句以鋪敘的手法來寫盲樂師們演奏前的整個準備工作。開頭兩句是總說:樂師們聚集在周王的祖廟大庭上,即將進行合樂演奏。接著用四句詩寫他們以緊張而嫻熟的動作準備道具,安放樂器。樂師們陳列好樂器支架,并次第有序地將大鼓、小鼓、鐘、磬、柷、圉懸掛在鋸齒般排列整齊的崇牙上,這些板、架上插著五彩羽毛,雕著精美花紋,它們和各種井然羅列的樂器交相輝映,富麗堂皇。詩人于此不憚其煩地列舉各種樂器的名稱,詳細鋪敘各種器樂設施及其陳列情景,就是要顯示出“始作樂”儀式之隆重莊嚴,突出周王代天行令,君臨天下的煊赫威嚴;同時讓我們想見場面之盛大壯觀,樂師緊張而興奮的情緒,渲染出演奏前的熱烈歡快的氣氛,造成一種先聲奪人之勢。這將是一場多么不同凡響的合奏演出啊!古代宇宙祭祀,就是要把各種樂器合在一起來演奏的。《禮記·月令》:季春之月,“是月之末,擇吉日大合樂,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親往祝之。”詩中所寫情況正是“大合樂”的真實再現。在此,作者詳寫打擊樂器,吹奏樂器,各式各樣,門類眾多。從中我們也不難想見樂隊人數之多,陣容之盛,而又井然有序,各行其職。
“既備乃奏”四句以極簡省的語言描繪“合諸樂器于祖廟奏之”的情形。先秦時代的“樂”,是合歌、舞、器樂為一體的。根據《周禮》的規定,不同場合,表演不同的歌舞,有著嚴格而明確的規定。本詩是描述祭祀先祖儀式的,顯然,應當舞《大武》一類祭祀歌舞。而演奏的音樂,也是《大武》壯觀優美的音樂。由于有前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各種樂器的鋪寫,因此,正面描述音樂演奏的情景,只有寥寥的四句。在肅穆的廟堂中,一聲柷響,頃刻之間鐘鼓和鳴,簫管齊奏,笙簧相間,歌舞四起。作者在此以簡馭繁,以少總多,簡明恰切地用“喤喤”、“肅雝”四字擬音摹聲,準確寫出了樂聲的鏗鏘和諧,宛轉動人。樂聲時而高亢雄壯,時而低徊悠揚,時而急促昂奮,時而迂徐舒緩。就在這圣潔、歡洽的音樂會上,在這莊嚴、肅穆的氛圍中,君王、群臣追懷先祖巍巍功烈,整肅朝綱禮儀,祈福國泰民安,表達出他們對先祖神靈的崇敬之情。
詩的最后三句以點染法描繪神靈和客人欣賞音樂的情形,特別是從聽眾的反映上烘托樂師們演奏技藝之高和合奏音樂之美。在此,作者以實帶虛,重點寫周王群臣,映帶祖宗神靈,祖宗神靈和周王群臣無不沉浸在這優美動聽、宛轉悠揚的樂聲之中,如醉如癡,忘情一切。正當此時,一聲宏亮清脆的圉聲止住眾樂,聽者才從美妙無比的音樂境界回味過來,如同大夢初醒。在這里,作者巧妙地以音樂效果及其強烈的感染力突出烘托了音樂合奏之美。
這首詩敘寫完整,筆致靈活。它不僅詳細記載了當時的器樂設備和演奏情況,反映了史書盛傳的周公制禮作樂的基本史實,在中國思想史、音樂史上具有寶貴的價值,而且以古樸巧妙的藝術手法描寫出宇宙音樂之美。既有演奏前準備情況的正面鋪敘,又有演奏情況的簡括描寫,還有對演奏效果的側面烘托,筆法多變,生動傳神。這給本來板滯單調的頌詩帶來了靈動之氣,也增強了詩歌本身的藝術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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