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袁宏道·竹枝詞(錄二)》原文賞析

雪里山茶取次紅，白頭孀婦哭春風。自從貂虎橫行后，十室金錢九室空。

賈客相逢倍惘然，梗楠杞梓下西川。青天處處橫珰虎，鬻女陪男償稅錢。

竹枝詞本是巴蜀間民歌，從唐詩人劉禹錫開始，后代文人擬作者甚多。袁宏道很重視民間文學，認為世間假詩文很多，而民歌倒是很真摯的。他認為明代前，后七子的摹擬之作是不能傳世的，只有“閭閻婦人孺子所唱‘劈破玉’、‘打草竿’之類”，“尚能通于人之喜怒哀樂、嗜好情欲”，倒可流傳千古。因此，他的詩集中，有一些擬民歌之作。這組《竹枝詞》，共十二首，作于萬歷三十年(1602)，這里選的是第二和第十二兩首。這兩首詩以民歌的形式，犀利地把矛頭直指禍國殃民的閹黨集團。

詩中的“貂虎”、“珰虎”均指宦官，比喻他們像虎狼一樣兇狠殘暴。漢代中常侍冠上飾以貂、珰兩種飾物，漢代光武帝以后，專任宦官為中常侍，后來便以“貂珰”為閹宦的代稱。“貂虎”、“珰虎”則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反映了明代人民對閹宦的刻骨痛恨。

前首開篇以“雪里山茶”起興，似比非比，這是民歌常用手法。山茶花為常綠灌木或小喬木，于春節前后開花，顏色鮮紅。詩意是說，經過霜煎雪打的山茶花依次開放了，十分鮮艷美麗。山茶開花迎來了美好的春天，照例人們應當高興，可是如今白頭寡婦卻當著春風在痛哭。詩人以樂景襯哀的手法一下子拋出了一個懸念，引起了讀者的注意，爾后通過兩句議論，揭出答案：原來是宦官橫行，肆意搜刮，才造成十室九空，寡婦當風痛哭的慘象!

后篇開頭則不再用比興，而用直陳手法，寫商賈不樂，原來各地官吏為了阿諛魏忠賢，為他大造“生祠”，大興土木，于是珍貴的梗、楠、杞、梓等木材便大批源源不斷地從西川運往各地，而至第三句，則詩人激憤地說，何止西川一地遭到掠奪，你看，在青天白日下，到處都是珰虎在橫行，到處都是賣兒賣女在交納稅錢!

這兩首竹枝詞在藝術上最大的特色是議論中帶有激憤，針針見血，犀利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