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黃燮清·廣陵吊史閣部》原文賞析
沿江烽火怒濤驚,半壁青天一柱撐。群小已隳南渡局,孤臣尚抗北來兵。宮中玉樹征歌舞,陣上靴刀決死生。留得歲寒真氣在,梅花如雪照蕪城。
這是作者在道光十八年(1838)入京應試途經揚州時作。廣陵,揚州的古稱。明朝制度,大學士入閣辦事(即參預機務),稱閣臣或閣部。史閣部,即史可法(1602-1645),字憲之,一字道鄰。崇禎時,官至南京兵部尚書。南明福王立,加武英殿大學士,受命督師揚州,清兵南下,他拒絕清將的多次誘降,孤軍抗敵。后城破被俘,慷慨就義。城外雪嶺有其衣冠冢。
首聯起勢突兀,一下子將人們的思緒拉回到明朝末年戰火紛飛的時代。1644年初,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推翻了明王朝。同年4月,吳三桂迎清兵入關,鎮壓農民軍,占領了中原廣大地區,清王朝開始定都北京。5月,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稱帝,史稱南明。這一聯即以形象的畫面概括了當時的嚴峻局勢:清兵南下,長江沿岸烽煙滾滾,連天的戰火映紅了洶涌的江流。保有江南半邊天下的南明王朝岌岌可危。面對這強兵壓境、朝野惶遽的局面,史可法以擎天氣概獨立支撐著南明王朝的垂危政局。“半壁青天”句比喻史可法的臨危赴難,砥柱中流,雖然不是正面刻畫他的形象,但是他的精神、氣節卻令人想見。
頷、頸兩聯通過極為強烈的對比,具體描繪了史可法一柱撐天的動人事跡。“群小”,指當時把持南明朝政、破壞史可法抗清的馬士英、阮大鋮等一班權奸。“隳”,同毀。“南渡”,西晉末年,匈奴等五族入侵,晉元帝司馬睿渡江,遷都建業(今南京),史稱南渡;又北宋時徽宗、欽宗為金人所虜,高宗趙構渡江,建都臨安(今杭州),亦稱南渡;這里指福王在南京建立的政權。“群小”、“孤臣”兩句意謂就在這群小誤國、南渡政局危在旦夕的關鍵時刻,史可法不顧阻撓,孤軍抗敵。1645年,清豫親王多鐸率兵攻揚州,史可法率全城軍民堅決抗擊。這里的“北來兵”即是指多鐸率領的清兵。“已”、“尚”兩個副詞相對,寓意極深,前者意謂南明政權腐敗至極,已無法挽救,后者足見史可法誓死報國的堅強決心。“宮中”句承“群小”句,“陣上”句接“孤臣”句,一狀福王君臣尋歡作樂,荒淫誤國,一寫史可法軍將士臨危不懼,與敵人血戰到底。“玉樹”,即《玉樹后庭花》曲。南朝陳后主(叔寶)荒淫好聲色,曾自制艷曲《玉樹后庭花》,令宮中美人歌舞盡日,不理朝政,不久即為隋所滅。征歌舞,征召宮女表演歌舞。這里借陳后主的沉溺聲色暗指南明君臣的尋歡作樂。“靴刀”,唐朝名將李光弼平定安史之亂時,常納短刀于靴中,以示決死之志。這里借指史可法軍與敵軍的血刃之戰。“宮中”、“陣上”這嚴酷的對比,一如高適《燕歌行》中所描寫的“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的詩句震撼人心。上下兩聯,一寫群小誤國,孤臣赴難; 一狀誤國君臣恣意逸樂,報國將士拼死苦戰。或撻伐鮮明,或沉吟悲壯。作者有意在聲調的對偶中,使內容相間,從而很好地傳達了跌宕起伏的感情。
最后一聯總束全篇,謂史可法雖死,其正氣尚存,猶如盛開似雪的梅花,照耀著揚州。感慨深沉而豪放。“寒”,喻時局阽危。“真氣”,即正氣。“蕪城”,廣陵的異稱。“梅花”,性不畏寒,嚴冬開放,常被人們借用象征堅貞不屈的氣節。史可法殉國后,揚州人民在其衣冠冢周圍種梅萬株以作紀念。所以,這里取梅花以象征,實際也是詩人的即景生情了。
全詩以詠史吊古的形式,通過鮮明的對比,頌揚了史可法堅決抗敵,英勇殉國的精神和氣節,同時也痛斥了南明福王君臣的荒淫誤國。悲壯的歷史故事和深沉豪放的情調交織在一起,賦予這首詩以深深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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