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厲鶚·夜宿松寥閣用薩天錫韻》原文賞析
深松耿禪燈,江黑疑有雨。平生托宿處,奇勝此堪數。微聞金山鐘,漸辨瓜州路。海色與西風,又將陳跡去。
元代著名詩人薩都刺 (字天錫)元統二年(1334)秋八月,同淮東憲副朱舜咨、廣東憲僉王伯循及京口鶴林寺僧人了即休,游瓜州,登金山,后來回到北方,追憶舊游,以“雨過江色靜”五字各為一韻,寫了《寄朱舜咨王伯循了即休》五首古詩。厲鶚來到這薩都刺數百年前曾經游覽過的地方,用其第一首的詩韻 (屬“語”、“虞”、“遇”三個通押的韻部),寫下這首詩。
有人對“步韻”、“用韻”很不滿意,特別是“步韻”,要求嚴格按照別人原詩韻腳的次第押韻,認為“只是做韻”,而不是做詩,這是很有道理的。因為詩歌的押韻,畢竟主要是形式方面的要求,搞得不好,很可能成為表達思想感情的桎梏,何況是按照別人的韻律來寫自己的心聲! 這是很難有所超越的。但厲鶚的這首詩卻算得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松寥閣在鎮江東北長江中焦山東北側松寥山上。這首詩描寫松寥閣夜景,寄托了作者內心深處難以捉摸的奇思幽緒和幻滅之感,很有特色。
第一句點題:“深松耿禪燈?!痹跐饷?、蒼翠的松林深處,佛燈閃亮,一個“耿”字用得很突兀,很有分量?!肮ⅰ笔情W光的樣子。王維詩“孤燈耿明天”(《班婕妤二首》),陸游詩:“細云新月耿黃昏”。這些“耿”字都有令人灼目之感,反照出環境的暗淡和寂靜。而厲詩用遠處的“江黑”與之對比,更構成一種奇特的意境,隔江傳來金山聲聲暮鐘,使人無端驚疑的心神逐漸平靜,視覺便也慢慢地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遠處瓜州的路陌依稀可辨。而向東望去一切又變得無邊地迷茫,在沉沉的海色中,低吟的秋風,把往日的舊跡和記憶,帶向寥闊的遠處,彌散成不可捉摸的空虛,不留下一點痕跡。這難道是一種色空的禪境或人世的幻象?詩人的感覺,從眼前的 “深松”、“禪燈”到遠處“海色”與“西風”,耳目所及,在“耿”、“疑”、“奇”、“聞”、“辨”等直觀體驗中,經歷了一個復雜過程而逐漸獲得一種理性的超越,由近及遠,由實而虛,遠近虛實,渾然一體,給全詩的意境染上了濃厚的佛屠色彩。
這首詩寫的是感覺中的夜景或夜景中的感覺,用古人的話說,就是“詩中須有人在”(趙執信《談龍錄》引吳喬語)。所謂“有人”,并不是像敘事性文學作品那樣去刻畫人物形象,而是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深深地烙印在景物的描繪中,寫出“人化的自然”,用吳喬的話來說,便是“詩而有境有情,則自有人在其中”(《圍爐詩話》)。厲鶚這首詩,句句寫景,句句“有人”,讀罷全詩,詩人此時的思想感情和精神境界仿佛可以觸摸。
“我思故我在”。我的感覺便是我的存在,便是我的形象。
詩中有這樣兩句:“平生托宿處,奇勝此堪數?!眳桖樉诜饘W,必然要影響到他的這種審美判斷。但是,這種對于佛家勝地和出世人生的贊賞,未始不包含著自己入世不遇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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