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事兒常常夢,醒后的凄涼更自不同。
欲待成夢難成夢;
恨那薄幸的郎,你若在時,又何必夢!
我將這個窗戶洞兒一個一個一個遮住,
莫教那個月兒照明。
嘆氣入羅幃,
似這等煨不暖的紅綾,可怎不教人心酸痛?
偏與那不做美的風兒,吹的檐前鐵馬兒動。
——清·顏自德輯《霓裳續譜·寄生草》
本篇以“常常夢”又“難成夢”,把妻子思念丈夫的那種神志恍惚,又騷動不安的心態,刻畫得惝怳迷離。
俗話說: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是人的心理狀態的反映。因此, “心腹事兒常常夢”,這是完全符合人的心理規律的。急切盼望享受夫妻團聚的天倫之樂,若在現實生活中盼望不到,便在夢境的幻覺中去實現。但是,夢,畢竟只是幻覺,夢醒之后,郎君依然不在,這就必然進一步感到“醒后的凄涼更自不同。”于是,為了擺脫這種“醒后的凄涼”,她又想即使求得夢中的夫婦團圓也好。然而,她“欲待成夢難成夢”,只有“恨那薄幸的郎,你若在時,又何必夢!”薄幸,即負心。可見她的夢,完全是因現實生活中夫婦不能團聚,而不得不到夢境中去幻想求得夫婦的團聚。把夫婦團圓的幸福寄托在幻想的夢境之中,這本身已經是夠令人心酸的了,何況還又面臨“欲待成夢難成夢”的狀態。為什么她連美夢都難成呢?表面上看是因為客觀環境的困擾,而實則卻是由于她內心的極度騷動不安。你看,詩中寫道:“我將這個窗戶洞兒一個一個一個遮住,莫教那個月兒照明。”她以為這樣遮住了明亮的月光,就可以安然進入夢鄉了,實際上,根本原因卻不在于客觀環境,而在于她那騷動不安的內心。所以當她遮住了窗戶上的月光之后,“嘆氣入羅幃”,一個人睡在床上,卻又嫌紅綾綢被“煨不暖”,為丈夫沒有跟她暖和和地睡在一起,而深感“心酸痛”。在這種心情驅使之下,她自然更“難成夢”了。可是她卻從不肯從自己的主觀心態上找原因,而是又責怪“偏與那不做美的風兒,吹的檐前鐵馬兒動”。檐前鐵馬兒,即懸于檐間的鐵片,風吹則相擊而發聲。作者正是通過她一會兒要堵住窗戶洞兒的月光,一會兒嫌蓋的被子“煨不暖”,一會兒又責怪風吹“檐前鐵馬兒動”,把她那為思念夫婦團圓而急劇騷動不安的心態,刻畫得活潑如見。
誰說民歌的藝術特色只是單一、粗獷呢?從這首民歌中我們不是清楚地看到,它寫人物的內心活動該是多么曲折、復雜、細膩、生動啊!
上一篇:《幽州馬客吟歌辭》原文|賞析
下一篇:《憶多情》原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