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
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
能令金距期勝負, 白羅繡衫隨軟輿。
父死長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喪車。
——唐·陳鴻《東城老父傳》
唐玄宗晚年,失去勵精圖治的精神,沉溺于聲色狗馬。因而一些斗雞走馬之徒反而得到皇帝的寵幸,而一些經世治國之才,反而遭到冷落。其中典型的寵幸兒要數賈昌。賈昌善養斗雞,入宮庭為五百斗雞小兒之長。唐玄宗開元十三(275)年, “籠雞三百,從封東岳”,賈昌與其父賈忠隨玄宗登泰山去祭天地。途中,賈忠病死,賈昌運送父棺回鄉,一路喪器及交通工具,均由官府供給,儀式之隆重,勝過朝中重臣。這首歌謠通過賈昌的特權享受,揭露了統治階級腐敗和荒淫的生活,表現了廣大人民對當時腐敗現象的不滿和諷刺。
童謠一上來便寫病態政治造成的社會畸形: “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這與其說是諷刺,倒不如說是社會實情,是對現實社會的深刻揭露。號稱詩仙詩圣的李白和杜甫,均活躍于當時社會。但李白終生布衣,幾經名士力薦,才當了短時間有名無實的供奉翰林,不久便因得罪宦官權貴而被“賜金還山”;而杜甫,苦讀磨勵,一心想“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但困躓長安十余載,才得一“右衛率府胄曹參軍”之卑職;其余濟濟賢才,便更等而下之了。這些不都是此二句的鐵證和注腳嗎!本來,斗雞跑馬,都不過是供有閑之人觀賞的游戲小道;而讀書治國,才是選才入仕之正途。而今“小道” “正途”顛倒,這不正反映了“斯文掃地”的丑惡現實么?
接下來寫賈昌的得寵情形。
先概寫其得寵無比:“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兒童,從來不識字讀書,卻以“斗雞”戲耍為事,這不是一個極沒出息的小玩鬧么?但奇怪的是,他卻得到舉世沒有的“富貴榮華。”因避唐太宗李世民之諱,因而以“世”作“代”。
再寫其得寵緣由和特殊厚遇:“能令金距期勝負,白羅繡衫隨軟輿。”原來他的主要“本領”,就是能讓裝上鋒利金屬爪子的雄雞相斗,能預料哪一只雞得勝;就是這點小玩鬧的“本領”,卻穿上了當時只有豪門貴族才配穿的白羅繡衫,并且形影不離地跟隨在皇帝車駕的后面。戲耍勝于治國,斗雞兒勝過重臣,不言政治昏暗,其昏暗情形自見。
最后以典型事例結束全篇:“父死長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喪車。”斗雞得寵,已屬罕見,因兒斗雞而使其父榮耀,更是千古奇聞!賈忠死于長安的千里之外,竟派大量服役民夫,扶棺木于道路,挽喪車于千里。榮耀顯貴,大大超過文臣武將。世事的顛倒,已達到極點。
這首歌謠,取事十分典型,語言質樸無華,但反映現實十分深刻。它像一面多棱鏡,其中可窺見玄宗晚年荒淫、腐朽、嬉戲、昏聵的諸多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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