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行①

白楊樹下誰家墳②，火燒野草碑無文。路旁尚臥雙石馬③，行人指是故將軍④。當時發卒開陰宅⑤，千車送葬城東陌⑥。子孫今去野人來，高處牧羊低種麥。平生意氣安在哉⑦？棘叢暮雨棠梨開。百年富貴何足恃，雍門之琴良可哀⑧。

①野田行，《樂府詩集》列為“新樂府辭”，創始于唐人。此用樂府舊題。　②“白楊”句，《古詩十九首》：“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白虎通》謂“庶人無墳，樹以楊柳”，故墓地多植白楊。古詩中因常以白楊襯托悲思。　③石馬，多列于陵墓前。杜甫《玉華宮詩》：“當時侍金輿，故物獨石馬。”　④故將軍，漢大將李廣，夜與人在田間飲酒，還至霸陵亭（停留食宿的處所），霸陵尉醉，喝令李廣止步。廣之騎兵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這里的“故”是舊時的意思，高啟詩中的故是“已故”之“故”。　⑤陰宅，指墳墓。　⑥陌，街道。⑦意氣，氣概。　⑧“雍門”句，戰國齊人名周，居雍門，曾以琴見孟嘗君田文。孟嘗君曰：“先生鼓琴能令文悲乎？”周乃引琴而歌，于是孟嘗君涕泣增哀，下而就之曰：“先生之鼓琴，令文立若破國亡邑之人也。”見劉向《說苑?善說》。高詩用此典，意在強調改朝換代的悲思。

【說明】　新樂府辭的《野田行》，都是寫田野間的古冢或暴骨，使行人望而興起悲感的情節，如唐李益《野田行》：“日沒出古城，野田何茫茫。寒狐上孤冢，鬼火燒白楊。昔人未為泉下客，行到此中曾斷腸。”高詩也是這樣，故以“雍門之琴良可哀”作結。

此詩當是元亡后所作。他另有一首《廢宅行》，內容寫舊時一座將軍府第，起先是列戟森嚴，后來被官府抄沒封閉，親信散盡，饑鼠潛入。墓是沒者所眠，宅為存者所居，可以對照賞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