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¹⁾，占盡風情向小園⁽²⁾。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³⁾，粉蝶如知合斷魂⁽⁴⁾。幸有微吟可相狎⁽⁵⁾，不須檀板共金樽⁽⁶⁾。

【解析】此詩看來是即景詠物詩，實際上是抒情言志詩。標題叫“山園小梅”。“山園”言其處地偏隱；“小梅”言其處時為早春。梅本早春之花，“小”梅則為時更早。首聯(lián)寫小梅開在眾芳搖落之時，叩標題之“小梅”，言春之早；又寫開于山間小園之地，叩標題之“山園”。一花獨放，占盡風情，早報春來。頷聯(lián)寫小梅的花姿與香氣，此為千古之絕唱。“疏影橫斜水清淺”，寫花姿。這花在黃昏之時，不見花枝，只見花影。影是疏影，本有清新淡雅之態(tài)；枝又橫斜，更是自由自在之身。而所生之處又隨水的清與淺處，更是淡雅之處。“暗香浮動月黃昏”，寫香氣。暗香，既指不見花身，只聞香氣，又寫香氣之輕微散漫，二字極妙；又配以疏影，更妙上加妙。一如陶令寫菊，東坡寫海棠，此二句使林處士與梅花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一壓古今之梅花題詠，確是神奇。頸聯(lián)寫霜禽與粉蝶的表現(xiàn)，霜禽偷眼相看，粉蝶也當斷魂，實際上是對梅花作側(cè)面描寫。尾聯(lián)作者直抒胸臆，寫愛梅之情已不能抑制，可以微吟而相狎，似乎要與梅花調(diào)情了，實在是文士疏狂的神來之筆。林和靖有“梅妻鶴子”的美談，相傳他終生不娶，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這微吟相狎確是以梅為妻的真實寫照。這種清新高雅的處士之風再與達官顯貴家的檀板金樽相對照，尤其看出作者超脫物外的情致。

全詩寫景，寫梅，頗似即景詠物之作；全詩又都寫情，寫我，實是抒情言志之詩。詩貴在物我交融，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繼而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我即是物，物亦即是我，這才是高妙的意境。《紅樓夢》中林黛玉作菊花詩有“一從陶令評章后，千古高風說到今”的雅句。梅花也因林處士的吟詠而從此有了靈魂，亦即詩魂，古今交口稱贊。魯迅詩云：“墳壇冷落將軍岳(岳飛)，梅鶴凄清處士林。”確是道出了林處士的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