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蜀中妓·市橋柳》送行

蜀中妓

送行

欲寄意、渾無所有。折盡市橋官柳。看君著上征衫，又相將放船楚江口。后會不知何日又。是男兒，休要鎮(zhèn)長相守^①。茍富貴、無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②!

【鑒賞】 妓女一般是潑辣厲害的，蜀地的妓女就更爽氣了。不公平的命運，使她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迎新送舊，受盡凌辱。但她們也和普通人一樣，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她們往往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能與她平等相處的情人身上，希望他們能救自己脫離苦海。許多妓女同時也是最為鐘情的，原因就在于她們別無更好的選擇。這首詞的作者，是一個普通的妓女，生活在長江沿岸，連姓名、地址都沒能流傳下來。一千年后的今天，我們僅能從歷史文獻的記載中知道，她所真心相愛的人要走了，她便寫了一首詞送他。從詞中來看，這位情郎大約是個書生，正在窮的時候，這個蜀妓不嫌他窮困，與他真心相處，弄得生意蕭條，連買禮物的錢也沒有了。可見他們的相愛是付出了很大代價的。什么都沒有，只能折柳相送。情深意長，折盡了所有柳枝，也難表達。這樣的夸張語言，這樣的坦率，在東南妹子中就很少見了。想到他就要登船而去，又想起早起時眼巴巴地看著他穿上旅游服，晚上就不在此地了，心中更是難分難舍。在最后分別的時候，他們在宴別酒桌上仍依依不舍地互訴衷腸。這深情的女子端起酒杯，含著淚說： 這一去何年何月才能相會! 你走吧，我雖舍不得，但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yè)，我決不拖你的后腿。你要是混得不好，你就還回來，要是發(fā)了財，做了大官，你可不能沒良心忘了我，說著，她一口把酒喝下肚，把酒杯扔得老遠。這首詞全是大白話，沒有宋代文人的斯文氣，切合妓女的聲口。特別是 “休要鎮(zhèn)長相守”，體現(xiàn)了主人公的通情達理，更使讀者倍添同情之心。又用 “有如此酒” 的賭咒語，使一個活生生的既多情又潑辣的女子形象，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古代人賭咒，常使用眼前景物。春秋時代，晉國公子重耳亡命在外，9年才得返回故國就位。隨他一起出亡的舅父怕他登位后忘了患難朋友，便說，人可同患難，不可同富貴，你回去當國王吧，我留在國外不回去了。重耳便摘下自己的佩玉賭咒說，若是我不與舅舅同心同德，“有如此玉”! 說著便把玉丟進江里。這位妓女還是很有歷史知識的，在船上宴別，用這一典故和賭咒方式，也非常得體。可惜賭咒的是女人，而不是那個“男兒”，他會不會富貴了就一腳踢開這個與他共患難的女友呢?真是很難說。只要看看中國文學史，有那么多的 “癡心女子負心漢” 的詩詞小說、戲曲，你就會明白，這個男兒，十之八九會如同那滾滾江水，一去不復返的。而那個把自己的命運只能寄托在男人身上的女子，不管她多么癡情，多么有見識，也只能又是一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