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篷疏薄漏斜陽,半日孤吟未過江。
唯有鷺鷥知我意,時時翹足對船窗。
這首詩作于宋太宗雍熙二年(985)詩人任長洲(治所在今蘇州市)知縣時(據徐規《王禹偁事跡著作編年》)。有人認為此詩寫于“宋太宗至道三年(995),詩人第二次遭貶”時(見《宋詩鑒賞辭典》第17頁),不確。當時詩人正遠在安徽滁州,不可能有泛吳淞江之舉。詩題中的“吳淞江”一名吳江,系江蘇太湖支流,向東北流經今蘇州、上海等地,匯合黃浦江入海。此詩構勒的是吳淞江寂寥之境,抒寫的是詩人孤寂之情。但情寓景中,并不和盤托出,須思而得之。
詩人泛游吳淞江乘的不是畫舫樓船,而是一葉搭著葦篷的扁舟。葦篷“疏薄”得漏進夕陽的光線,可見小船之簡陋,亦反映出詩人為官之清廉;同時,“葦篷”的意象為詩增添了幾分疏野之趣,正如其后作的《謫居感事》所回憶的:“政事還多暇,優游甚不羈。”而“漏斜陽”之景表明時已黃昏,亦為吳淞江造成靜穆的氛圍。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詩推出抒情主人公泛江的鏡頭:“半日孤吟未過江。”“半日”寫其“泛吳淞江”時間之久,“未過江”說明詩人之意本不在渡江趕路,而是意在“孤吟。”“孤”乃獨自泛江,無人陪伴,亦有孤寂之意;“吟”指吟詩。原來詩人忙里偷閑,浮舟于吳淞江意在吟詩抒情言志。詩人所“吟”何詩、所抒何情含而不露,留出藝術空白由讀者去填補。此時詩人初登仕林,壯志凌云,或表達“當何升大用,吾道始輝光”的政治抱負;或許是為長洲“田賦且重,民力甚虛,租調失期,流亡繼踵”(《長洲縣令廳記》)之民生疾苦而吟誦;亦許是為吳淞江之景致所陶醉而歌唱……惟其不明言,才顯得意蘊豐厚。
但由于詩人是獨自一人泛吳松江,故難免生恨無知音賞之孤寂感。誰知詩后半“柳暗花明又一村”,出人意外地點出吳淞江上尋到了“知音”:“唯有鷺鷥知我意,時時翹足對船窗。”詩鏡頓然明朗。嚴羽論詩云:“詩有別趣,非關理也。”(《滄浪詩話》)說無思想的鷺鷥“知我意”顯然是不合乎自然之“理”的,但詩人卻有權利賦它以性靈。這既增添了詩之特殊的情趣,亦反映出詩人在自然懷抱中的愉悅之情。尾句寫鷺鷥“時時翹足對船窗”之情狀,頗能捉住其單足獨立、曲頸面船之特征,刻畫得生動傳神,其中又蘊含著詩人對此禽之喜愛乃至感激之情。詩后兩句又與“半日孤吟未過江”句相呼應,詩人之所以竟于夕陽西下之時仍樂而忘返,乃因遇此“知音”而不覺孤寂也。
此詩清新雅淡,意態雍容,寫“漏斜陽”、“時時翹足”等意象細致、傳神,而且富于情趣。詩中并無個人謫貶之憤。由此可見詩人早期謫貶之前詩作風格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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