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至
楓岸紛紛落葉多,洞庭秋水晚來波。
乘興輕舟無遠近,白云明月吊湘娥。
這首詩寫于唐肅宗乾元二年(759),賈至由中書舍人貶巴陵任岳州司馬不久。那年李白從流放夜郎途中獲赦東歸,憩居岳州,常和他游飲賦詩,集中也有《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游洞庭五首》,詩題所列同游人與賈詩互有參差,但至少應是前后日之作,因內容很有唱和之跡。李詩首章“日落長沙秋色遠,不知何處吊湘君”,末章“帝子瀟湘去不還,空余秋草洞庭間”云云,都是對湘靈的憑吊。看來賈、李詩中是多處同情共鳴的。
“白云明月吊湘娥”是賈至這首詩的中心句,“吊湘娥”以寄托遷容逐臣的惆悵懷思,是詩的主旨所在。
詩的前二句寫洞庭深秋晚景。作者似無意為紅葉、碧波的秋光著色,更注目的還是葉之“落”而且“多”,“晚來”二字又給湖面輕輕抹上一層暮色,美感中頗帶蕭瑟,令人想起屈賦:“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湘夫人》)作者實已即景聯想湘水女神的形象,泛起了“同為澤畔吟”(《岳陽樓宴王員外貶長沙》)的落寞意緒。
三、四句承“洞庭秋水”寫泛舟,情興與蘇軾《赤壁賦》的“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略似。渺渺白云,皎皎江月,粼粼波光。舊友泛湖觴詠,豈能無“興”?然而扁舟漂蕩,又難忘情于人生沉浮。“吊湘娥”正是他復雜心緒的必然歸結,又與前兩句的化屈賦起調融貫為一了。
“吊湘娥”運用了一個美麗的神話傳說:帝堯的女兒娥皇、女英為舜的二妃,舜南巡而崩,葬于蒼梧。二妃聞訊慟哭,自投湘水,死而為神。湘水入注洞庭,洞庭山水也多與傳說附會。湖天茫茫,遺跡難尋,詩人在“白云明月”之下,“遠”遠“近”近,處處遐思。崇高圣潔的湘娥大概是由于她們對故君的忠貞深摯之情使得詩人聯想現實,感懷平生了吧。那時玄宗已是受冷落的“太上皇”,舊臣近侍正陸續遭到斥逐。賈至原是隨玄宗入蜀的近臣,李白也曾一度受玄宗優禮,裴九是退居巴陵的前朝侍御,李曄更由刑部侍郎新貶嶺南。諸人怎能沒有淪落之感,故君之思?“江月年年只相似”,“白云千載空悠悠”,自然永恒,而人事化遷,“白云明月”的詩境中,深蘊了吊古傷今的悠悠詩情。
賈至七絕,前人以為“俊逸綿邈,與李白相近”,這首詩是可當此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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