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
枕中云氣千峰近,床底松聲萬壑哀。
要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
甘露即甘露寺,在今江蘇省鎮江市北固山上,下臨長江。僧舍即禪房。
這首七絕,境界宏闊,氣魄雄壯,氣勢飛動。
首、次兩句是寫枕中的幻覺形象,兩句雖不要求對仗,但詩人卻用得屬對工穩。它們組合在一起,描述了同一種動人心魄的意象。“枕中”“床底”表明詩人是在睡覺中所得。它不全是夢中片時,神游四方的情景描述,而是似睡非睡,已夢非夢的幻覺景象。枕中云氣,彌漫涌動,似乎覺得千峰萬巒就在近前;床底松聲,一片呼嘯,分明感到千山萬壑發出哀鳴。“枕中”表明詩人正入睡;床底又顯示甘露寺高踞山上。惟其在山頂,方覺得松濤在床底腳下;惟其在枕中,才認為山峰移遠就近。首句筆力千鈞,有移山遷峰之巨力。次句氣勢奔涌,回蕩著陣陣巨響。“哀”字形容松濤聲,十分傳神;“近”字表現枕中和千峰的關系,又至為動人。詩人一桿筆,把千山萬壑全都驅遣到僧舍中來了,這便是“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陸機《文賦》)的氣概、筆力。這里的移遠就近、移外入內,全是詩人的幻覺所致。同時,甘露寺周圍并非真有“千峰”“萬壑”,仍然是用幻覺來顯示的。用審美原理來說明,則是審美幻覺所造成的藝術變形。
第三句“要看銀山拍天浪”的“要”字是表明希望,詩人神馳于那銀山拍天、巨浪噴雪的雄奇壯觀,去領略那壯美飛動的情景。“要”字所形成的語言勢態直逼下句,跟后,“開窗放入大江來”的奇句,噴薄而出。詩人不言開窗見大江,而是說,大江波浪簇涌在窗外,急不可耐,一旦窗欞打開,便撲進窗來。化被動為主動,化無生命的自然景觀以生命活力,既顯得想落天外,又顯得情味橫生,跟王安石的名句“兩山排闥送青來”在審美觀照方式上出于同一機杼。
全詩把“千峰”“萬壑”先收攏到“僧舍”之內,進而飛出僧舍之外,去領略大江飛濤的雄放景觀,在藝術構思上極盡開闔變幻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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