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詞鑒賞《賦得紅梅花三首(其二)》詠紅梅花得“梅”字

詠紅梅花得“梅”字

李紋

白梅懶賦賦紅梅，逞艷先迎醉眼開。

凍臉有痕皆是血，酸心無恨亦成灰。

誤吞丹藥移真骨，偷下瑤池脫舊胎。

江北江南春燦爛，寄言蜂蝶漫疑猜。

李紋姊妹是賈珠之妻李紈的寡嬸的女兒。據《紅樓夢》第四回介紹，

李氏也是金陵名宦，李紈的父親李守中曾作過國子監祭酒(掌領貴族學校的官)，所以，又是詩禮傳家的“書香門第”。李嬸娘弱息相依進京，不為投靠賈府。賈母留住，“那李嬸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意不從，只得帶著李紋、李綺在稻香村住下來”(見第四十九回)，她進京可能是為了女兒們的婚事，凌承樞《紅樓夢百詠詞》《朝中措·李嬸娘》：“衰遲何事戀京華，為保護名葩，辛苦關河迤邐，鐵鞋踏遍天涯。……博得鳳棲鸞宿，明年三月還家。”這種揣想未必沒有道理。從第八十一回“占旺相四美釣游魚”的“四美”探春、李紋、李綺、邢岫煙看，探春、邢岫煙，一釣就著，探春后來雖遠嫁，卻得貴婿，岫煙配薛蝌，亦得其所;李綺釣得也快，唯有李紋，兩次都是空鉤，最后把鉤子敲平，才算釣得一個。李紋、李綺的婚姻雖然沒有正面交待，這里卻作了暗示。不作空筆的作者安排“四美”釣魚，是有他的用意的。

試析李紋的一首。

開頭即以“白梅懶賦”撇開白梅，點出所賦之題“紅梅”。然后從紅梅逞艷先開寫起，“醉眼”，可理解為賞梅之人為之陶醉，也可以理解為紅梅逞艷迎春，花苞初綻，如醉眼微開。這樣理解和下句以“凍臉”喻花瓣可以貫通一氣。

梅花迎寒展開自己紅色的花朵，故稱“凍臉”，凍臉生紅，可喻胭脂，可喻寶炬，而詩人卻產生了“血”的聯想。又從花開立即想象待到青梅軟齒時，花亦化為烏有。蘇軾《定風波·詠紅梅》：“自憐冰臉不宜時。”陸游《紅梅》：“猶憐心事凄冷甚，結子青青亦帶酸。”李商隱《無題》：“春心莫空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應是此聯所本。凍臉不宜于時，有痕皆是淚血;酸心有乖于命，無恨也成寒灰。“是血”、“成灰”，詞氣酸苦，聯系李紋兩次空鉤，可以推想，她在婚姻上可能遭受挫折。

第三聯馳騁想象，以梅花為仙子誤含丹藥，偷下瑤池，所以脫胎換骨，變為紅梅。范成大《梅譜》錄方子通《紅梅詩》：“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吹酒上凝脂。”毛滂《紅梅》：“何處曾臨阿母池(即瑤池)，渾將絳雪照寒枝。”丹藥、瑤池，字字有來處。

末聯總寫。紅梅盛開大江南北，似春光燦爛，但“雖紅不是春”，所以奉勸蜂蝶，不要亂猜疑，以為春天已經來到了人間。狂蜂浪蝶，多喻輕狂的男子。回顧前面的“是血”、“成灰”，“誤吞”、“偷下”，微言深意隱寓于字里行間。可惜《紅樓夢》于李紋終身未作正面交待，雖草蛇灰線宛然在目，仍不能指實。姜祺《紅樓夢詩·詠李紋》云：

賦罷紅梅腕底春，蓼花灘畔試絲綸。

持竿不語臨流水，心事迢迢付錦鱗。

謹以為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