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謝枋得
十年無夢得還家, 獨立青峰野水涯,
天地寂寥山雨歇, 幾生修得到梅花。
武夷山在今福建崇安縣,為中國名山之一。宋亡之后,謝枋得帶兵在浙贛交界抵抗元軍,不久失敗,他逃入閩贛邊境的武夷山區,隱姓埋名,抗節隱居,轉徙山林二十年,此詩即是其隱居武夷山區之時所寫。
首句寫自己自從抗元離家已有十年之久未曾回歸。“十年”言年歲之久,時間之長,在這么長的時日里,詩人不僅從未回家,而且連回家之夢也未做過,足以見出詩人心情的決絕。照常理測之,人離家日久,若身不能還,常于夢中縈系,而此處卻說“無夢得還家”,難道是詩人無心于家鄉和親人嗎?不然。因為宋亡之后,詩人家鄉淪陷、妻兒被擄,國亡家破本已無家可歸,在這句詩的底層深深地埋藏著作者失落家園與親人的悲痛心情。另外,作為愛國志士與宋朝遺民,謝枋得對元朝仇恨在胸,為表示自己的民族氣節與對元朝的反抗,他隱身山間不戀家鄉,為國而忘家。由此可知,作者無夢還家正是出于對故國的忠誠與對家的熱愛。第二句寫詩人在青山野水之間的堅定不移地抗拒元朝。“獨立”寫出詩人的孤高不羈,而以青峰野水為背景,更見出其形象雄偉高潔。青峰野水組成一幅清新優美而又氣象闊大的畫面,而前面冠以“獨立”二字,則使寫景之中注入了詩人的情感和思想,使孤傲的山峰,浩渺的野水成為作者人格的化身,成為詩人獨立不屈的民族氣節與博大深沉的愛國胸懷的象征,使我們仿佛看到詩人在峰巔水畔的頂天立地,傲然不群的形象。首句以時間之久表現作者的心志堅決,這一句則是從空間上展示作者人格的高大。“天地寂寥山雨歇”,寫出山雨過后,天地萬物一片深寂的氣氛,構成一種宏闊靜穆陰沉的意象,以暗喻抗元斗爭失敗后的慘淡景象。宋亡之后,雖然東南各地有不少抗元武裝,但十年過后,相繼慘敗,元朝統治已固,形成萬馬齊喑的可悲局面。而在這種天地寂寥的景象中,唯獨詩人傲然挺立,就更見出其威武不屈的崇高人格。既然抗元復國的大勢已去,無力兼濟天下,那么,詩人只有獨善其身,加緊自己的人格修養,磨煉自己的人生毅志。末句詩人以梅自期,“幾生”說明這種自我修鑄的艱辛日久,以及詩人急盼的心情。作者愛梅并不是象北宋的林逋那樣潔身自好,過鶴妻梅子的閑適生活,欣賞梅花那疏影橫斜的倩姿,享受那暗香浮動的芬芳,而是以梅喻志,抒寫自己峻潔的人格與高尚的品質,詩人最后拒招絕食而死的行為就是這種精神品格的最好證明。
此詩善于即景抒懷,借物言志,詩人把自己的情感形象融入所寫的景物之中,詠物言志,交融互生,寫景抒情,渾然一體,可稱詠物言情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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