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代蘇屬國妻》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良人與我期,不謂當過時。
秋風忽送節,白露凝前基。
愴愴獨涼枕,慅慅孤月帷。
忽聽西北雁,似從寒海湄。
果銜萬里書,中有生離辭。
惟言長別矣,不復道相思。
胡羊久剽奪,漢節故支持。
帛上看未終,臉下淚如絲。
空懷之死誓,遠勞同穴詩。
蘇屬國即蘇武。蘇武于漢武帝天漢元年(前100)奉命出使匈奴,使團成員張勝在胡與虞常等人策劃的未遂謀反事件有牽連,單于借故將蘇武等人扣留十九年。這給蘇武的妻子造成了難以承受的精神痛苦,終因年少更嫁。后蘇武亦娶胡妻,生有一子。詩人有感于此,以代言體的形式,抒寫蘇武妻的憂思和哀怨。
詩的前六句寫蘇武妻的憂思。丈夫出使,本來說按時歸還。可夏去秋來,白露凝重,逾期不回,使妻子孤居家中,憂思重重。在這里,詩人寄情于物,以物寫人,用“獨涼枕”與“孤月帷”來表現孤獨的情狀,揭示凄愴悲涼和煩亂不安的心態。筆法簡潔,意象鮮明,比擬恰切,委婉生動,啟人遐想。這是全詩最富詩情的兩句。
詩的后半寫蘇武妻的哀怨。忽然一聲鴻雁的鳴叫,把蘇武妻從憂思中喚醒。原來它從北海(今貝加爾湖)邊捎來了丈夫的帛書。此時此刻,孤寂的心靈獲得了希望,其驚喜之狀可以想見。可惜作者筆端粗疏,未將此情點染出來。帛書上寫了些什么呢? “惟言長別矣,不復道相思。胡羊久剽奪,漢節故支持”牛羊被劫,身處困境,頑強地同漢節——象征國家尊嚴和使者使命的權杖相依為命,固然可敬,但對妻子只言長別,不道相思,亦可謂寡情。因此妻子未將書信看完,便淚下如絲,從內心發出“空懷之死誓,遠勞同穴詩”的哀怨之情。“之死”與“同穴”相對,是共死的意思;“遠勞”與“空懷”互文,是徒勞的意思。大約他們結為夫妻時,曾有過白頭偕老之類的誓言,所以這里說自己白白懷有共赴黃泉的癡心篤情了。
鴻雁傳書的情節是借用惠常等人編造的故事,書信的內容更是作者的虛構,都不是歷史事實。把蘇武寫成一個忠君愛國的民族志士,符合歷史事實,人們對此也沒有異議。至于說蘇武對妻子“不復道相思”,是否與實際相符,不可考。不過這沒有關系。詩是藝術,不要求與歷史一模一樣,作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向去塑造。大約蕭衍所以如此寫,是為了突現妻子的哀怨吧?但這樣寫不僅與人之常情不合,其藝術效果亦未見其佳。六朝人偽托的蘇武詩便有“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云云。如果把蘇武寫成不僅“漢節故支持”,還萬里長相思,其效果恐怕會更好一些。
應當說,蘇武夫妻的婚變是寫愛情詩的好題材。他們的分離完全出于政治的原因;妻子久等不歸,年少更嫁,自有苦衷;蘇武后來在胡娶妻,亦在情理。如此的婚變,夫妻雙方無疑都經歷了復雜痛苦的感情糾葛。如果能抓住政治造成分離與人性對性愛的需求這一關節,深入開掘人物內心的復雜矛盾和感情變化,一定會寫出思想深邃的愛情詩。或許終有詩才來滿足此愿,只好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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