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遵憲
自煮蓮羹切藕絲,待郎歸來慰郎饑。
為貪別處雙雙箸,只怕心中忘卻匙。
廣東地區,民歌歷來盛行。鄺露《赤雅》、屈大均《廣東新語》多所記載,李調元有《粵歌》之輯。黃遵憲生長在民歌之鄉,自然深受熏陶。在他呀呀學語之時,他的曾祖母便教他《月光光》的民歌。也許正是如此,他非常熱愛民歌,對民歌有卓越的見解:“十五國風,妙絕古今,正以婦人女子矢口而成,使學士大夫操筆為之,反不能爾。以人籟易為,天籟難學也。……彼崗頭溪尾,肩挑一擔,竟日往復,歌聲不歇者,何其才之大也!”艷羨神往之情,溢于言表。《山歌》九首,就是他早年在民歌基礎上整理改寫而成的。中年以后,他又續作六首。詩人在他長期的詩歌活動中,始終重視向民歌學習,在民歌中汲取營養。這些,在當時詩壇上是很突出的。民歌中,情歌占極大的比例。《山歌》九首,全部是情歌,且都以女子為抒情主人公,歌唱她們在婚姻愛情生活中的種種哀樂。
此歌表達了女主人公對丈夫的思念和由此而生的猜忌。前二句,女主人公將情感的表達與物質上的準備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加強了情感的表達效果。這得力于民歌中常用的諧音雙關手法。“蓮”諧“憐愛”之“憐”,民歌中常以“蓮”表達男女愛情。“蓮羹”即“蓮子羹”,“蓮子”即“憐子”之意。“藕絲”之“絲”,諧“思念”之“思”,也為民歌所常用。女主人公時刻準備著丈夫歸來,彌補彼此長久分別期間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中的損失。然而,她的希望一次次地化為失望。她猜度丈夫不歸的原因,以為他有了外遇。一個對丈夫一往情深的純情女子,往往最怕失去丈夫的愛,因而對丈夫的感情最為留意,最為敏感。女主人公正是如此。但這種猜忌的表露,卻又是比較含蓄的,用了民歌中常用的暗喻和連類比物相結合的手法。承前二句食物而來,后二句以餐具箸、匙為比。箸,筷子。筷子成雙為用,暗喻丈夫和別的女人成雙作對。匙單獨為用,女主人公以此自比。丈夫的負心行為,只是女主人公自己的猜測和想象,并不一定是事實,而女主人公心中卻因此充滿了妒忌、酸楚和哀怨。癡情簡直到了荒唐可笑的地步,真是愛之愈深,怨之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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