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類·情景自然的宋詞藝術技巧|風格|特點|特征
【依據】古樂府詩云:“今世褦襶子, 觸熱過人家。”“褦襶”,集韻解之云不曉事。余素畏熱,乃知人觸熱來人家,其謂不曉事,宜矣。嘗愛王逐客作夏詞送將歸,不用浮瓜沈李等事,而天然有塵外涼思。……苕溪漁隱曰:“余嘗愛李太白 《夏日山中》詩:‘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其清涼可想也。(魏慶之 《魏慶之詞話》 引《漫叟詩話》 語)
【詞例】
雨中花令
夏 詞
王 觀
百尺清泉聲陸續,映瀟灑、碧梧翠竹。面千步回廊,重重簾幕,小枕倚寒玉。試展鮫綃看畫軸,見一片、瀟湘凝綠。待玉漏穿花,銀河垂地,月上欄干曲。
【解析】宋人傷春、悲秋之詞作甚多,相對而言,則詠冬、夏景之詞作為少。而王觀(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一謂王觀號“逐客”)的這首詠夏詞,寫得真切自然,別具韻味,可算得上是宋人詠夏詞中的上乘之作。
所謂“情景自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抒情寫景要真實,同時在語言方面還要反對過分雕琢,力求清新自然。情與景,雖非一物,但在文學作品中又常常是難以分割的。詞人可以觸景生情,亦以情觀物(景),“景乃詩之媒,情乃詩之胚,合而為詩,以數言而統萬形,元氣渾成,其浩無涯矣。”“凡作詩要情景俱工”(謝榛《四溟詩話》)這里說的是寫詩,移來論述詞的創作,也是完全合適的。在詞作中,一方面要處理好情、景的辯證關系,忽視任何一個要素,都可能降低作品的文學價值。另一方面,還要盡可能避免直接說教,讓情感從情節的生動描寫或景物描寫所構成的畫境中自然流露出來。
提起夏季,它給人們的最深印象,自然便是炎熱。一些人寫詩作詞,也喜歡從這方面去著筆。王觀 (王逐客) 的這首 《雨中花慢·夏詞》 卻另辟蹊徑,其重點不是去描寫夏天的酷熱,而是著意刻畫環境的清幽宜人,使讀者在盛夏之際,也仿佛感受到一種“涼”意。當然,這種感受,是要靠讀者的聯想來完成的,而引發聯想的媒體則是詞人所提供的情景交融、生動自然的畫面。魏慶之及所引 《漫叟詩話》 的作者所稱贊的,正是王觀《雨中花慢·夏詞》 在上述方面所取得的成就。
該詞上片起二句,是從戶外著筆,亦即戶外的環境描寫。這兒有清泉、碧梧、翠竹,而且泉水從百尺之高的崖間跌落,其聲清脆動聽。不僅寫出了環境的幽雅,而且暗示了下面所寫到的院宅,是在一座高高的山崖之下。上片后三句,詞人把筆鋒轉向戶內,寫千步回廊、重重簾幕以及內室的臥具。真是“庭院深深深幾許”,不見天日,自然是暑氣頓減。且無塵世之喧囂、俗人之煩擾,而可脫巾露頂、披襟散發,其愜意之情,令人可想而知。下片起二句,寫居停主人在室內觀畫,鮫綃為神話傳說中海底仙人所織之綃,這里泛指畫帛。“見一片、瀟湘凝綠”,是說映入眼簾的給人印象最深的,乃是畫面上所呈現出來的一派綠水。下片最后三句,以一“待”字領起,為設想之辭。寫天空萬里無云,銀河繁星閃爍,月光輝映大地的情景。與炎炎白晝相比,又是一番氣象,其境清涼,更令人神往。
曹丕 《與吳質書》 中曾言及 “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以避暑游樂的事,宋代詞人柳永 《女冠子》(淡煙飄薄)、辛棄疾 《南歌子·新開池戲作》都曾用此典。魏慶之及 《漫叟詩話》 的作者稱美王觀 (逐客)“不用浮瓜沉李事,而天然有塵外涼思”,是說詞人能避開常用的熟典,只是對典型環境作真實、生動的描寫,而遠離塵世囂鬧熱浪的涼意,就從筆端自然流露了出來。其實,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是否運用這類典故,而在于該典典實本身所包含的生活方式帶有某種富貴氣,從而與 “塵外涼思”不怎么合拍。由此看來,古人所謂的 “情景自然”之作,和驕奢富貴的生活內容以及錯金鏤采的文字是無緣的。試看王觀 《雨中花慢·夏詞》 及胡仔 (苕溪漁隱) 所肯定的李白 《夏日山中》(見 《李太白全集》 卷二十三) 詩,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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