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

【本書體例】

古龍著。連載于臺灣《中國時報》。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年6月版。

鳳凰集已經荒蕪。一把黑刀，一柄薔薇劍充滿了殺機，刀光一閃，傅紅雪再次戰勝燕南飛，卻并未殺死他，因為燕南飛正遭到“黑手”組織暗算追殺。傅紅雪也被卷入一個圈套。鳳凰集、倪家花園、孔雀山莊，燕南飛所到之地，霎間變成殘垣斷壁。是公子羽暗中操縱一切。然而公子羽是誰?公子羽和燕南飛又是怎樣的關系?

明月心酷似傅紅雪昔日情人翠濃，他不由自主置身于更危險的陷井中。為保護孔雀山莊莊主秋水清的遺孀卓玉貞，燕南飛、明月心下落不明。傅紅雪與卓玉貞結為夫妻。

傅紅雪要揭開這個謎，要找到公子羽。他一次次從危難中脫身，永遠是不可戰勝的，象他手中的黑刀，深沉、憂郁而堅定。就在一層層面紗即將被剝落時，傅紅雪發覺自己傾注感情保護的卓玉貞竟是假的，這又是公子羽的一個計謀。傅紅雪又一次被自己最親近的人出賣。他痛苦，以酗酒摧殘本已殘廢的肢體，更麻醉自己的心靈。風塵女子周婷為沉緬酒鄉的傅紅雪賒酒，殺死非禮的酒鋪老板而逃。傅紅雪無力保護一個弱女子，一個喜愛自己的女子。他更消沉，不但變成一個酒鬼，也變成了一個劊子手，他手中的黑刀一次次出鞘，他已幾乎失去理智。公子羽的計謀就要得逞，誰也殺不死傅紅雪，只有他自己才能殺死自己。

但是，傅紅雪終于從瘋狂的邊緣走回來，揭開了公子羽之謎。公子羽竟是燕南飛，而燕南飛也只是真正公子羽的替身。燕南飛為了保住地位，到處尋找武林秘籍《天地交征陽陰大悲賦》和孔雀山莊的獨門暗器孔雀翎，不想遇到了強大對手傅紅雪。而“明月心”就是公子羽之妻。一切不再是秘密，傅紅雪帶著他那柄漆黑的刀，遠離江湖，尋找他心中的明月。

《天涯·明月·刀》是古龍武俠小說中曾傳誦一時的佳作。古龍自己也曾于《寫在〈天涯·明月·刀〉之前》一文中說：“《天涯·明月·刀》是我最新的一篇稿子，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能給讀者一點‘新’的感受，我只知道我是在盡力朝這個方向走!”

所謂新，就新在與眾不同，新的人物形象、新的寫作技巧。

傅紅雪沒有楚留香、陸小鳳的絕世風采，他面色蒼白，雙眼空虛而寂寞。“他走路的姿態怪異而奇特，左腳先往前邁出一步，右腳再慢慢跟上去，看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苦”。傅紅雪孤獨，沒有朋友，蒼白，跛腳，卻永遠象他手中緊握的漆黑的刀，幽深而憂郁。他不出眾，刀卻是很奇特，刀光一閃，就會有人喪命。傅紅雪是個英雄、俠士這是無疑的，而作者筆下的他并不是無所不能，不可戰勝的神。他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欲，象普通人，有優點、也有弱點。他只是一個有奇特本領的人!

傅紅雪一開始就是個有強烈感情的人，他愛的是翠濃，出賣他的同樣是翠濃。翠濃一笑一顰都仍深埋于他心底。看到酷似翠濃的明月心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起翠濃，忍不住舊病復發，羊癲瘋幾乎讓他喪失掉尊嚴。

為了遵守諾言，為了正義，為了兩個新誕生的生命，他認下卓玉貞母子三人，并照顧他們。“生死之間，他一向看得很淡，他放不下的是這兩個孩子。雖然他并不是孩子們的真正父親，可是他們之間已有種奇妙的聯系……”傅紅雪為一種復雜而微妙的情感所感動。就為這種情感，他冒險、拼命，雖然他實際上并沒有親人和朋友。

傅紅雪雖然一向是冷冰冰的，象他的刀一樣冷，一樣沉默，而心畢竟也是熱的。他的心中也有解不開的情結，常常想到明月心。因此他的冷，也許只是淡，正是情到濃時情轉薄。

傅紅雪身上也有掩不住的弱點，在公子羽為他布置的陷井中，他幾乎將自己殺死。他也會失去理智，他也會上當受騙，他也會沉淪，絕望中常赴醉鄉，常常拔刀殺人，自己的弱點幾乎將他推向瘋狂的邊緣。

傅紅雪在古龍筆下，大概是一個平凡的俠士形象，他的偉大，也就在他的平凡。

古龍的武俠小說，一向都不太注重繁雜的的武術的招式。他的小說中的武打動作一向是很簡單，而且“虎虎有生氣”。《天涯·明月·刀》可以說是最集中的代表：“劍光漫天，劍如閃電。刀卻仿佛很慢。可是劍光還沒到，刀已破入了劍光，逼住了劍光。然后刀已在咽喉。傅紅雪的刀，燕南飛的咽喉!”動作很少，也很多，只一招，就足以取人性命!

古龍喜歡制造氣氛，殺人的氣氛，因為讀者不是每個人都懂武功，也不是每個人都明白武術技巧，氣氛卻能給每一個人感受。倪慧死在傅紅雪刀下，她只見“刀光一閃，鮮血飛濺。她看見了這一閃刀光，她甚至還看見了飛濺出去的血珠。血珠竟象是從她兩眼之間濺出去的，她看見這些血珠，就好象一個人看見了自己的靈魂，就好象看見了自己的一雙腿脫離了軀體，反而踢了自己一腳。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左眼仿佛已能看見自己的右眼。”什么樣的語言能描繪出傅紅雪拔刀之快呢?也許就只有倪慧的感覺才可能講得清，讀者也只有在這令人心驚的氣氛中感受到“速度的極限”，“刀鋒砍下時，視覺仍沒有死，還可以看見這一剎那間發生的事。”

《天涯·明月·刀》不僅以氣氛來烘托動作的刺激性，而且還塑造了一種空朦而凄涼的景象：“萬里荒寒，連太陽都似已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蒼涼的景色中，同時透出古典的美，透出人生的哲理，或者說是透出一股禪意：“何處是歸程?”“歸程就在他眼前。”“他看不見?”他沒有去看。”“所以他找不到?”“他現在雖然找不到，遲早總有一天會找到的”。又如“明月何處有?”“只要你心還未死，明月就在你的心里。”這禪意也許就是作者在《天涯·明月·刀》中所追尋的。傅紅雪人在江湖，要揭開公子羽之謎，燕南飛要維持公子羽的地位，當一切不再是謎的時候，才發現公子羽只不過是一個虛名，真正的公子羽也只不過是個沒有生趣的人。傅紅雪在追尋秘密的同時，也尋到了自己，尋到生活的價值和心中的明月。

這一點確實給人“新”的感覺。

1977年《天涯·明月·刀》由楚原執導，搬上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