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詠蜀都城上芙蓉花》詠木芙蓉詩鑒賞
張立
四十里城花發時,錦囊高下照坤維。
雖妝蜀國三秋色,難入 《幽風· 七月》詩。
張立,五代時后蜀人。宰相李昊曾向后蜀主孟昶薦之,張立不赴。他自號阜江漁翁,雖隱居不仕,仍關注時局,憂國憂民,具有清醒的頭腦。《全唐詩》僅載其詩二首。這首小詩,就是一篇極富諷諫意味之作。
首句言后蜀都城成都方圓之廣,也暗指芙蓉花開放之盛。
次句承上啟下,著意寫芙蓉花的色彩光艷動人。錦囊,原指用彩色經緯絲織出各種圖案花紋的囊。此處是喻“四十里城花發”時的總體形貌和鮮艷華美的光澤,且切合蜀都地方物產的特色。成都又名錦城或錦官城,歷來以織錦出名。杜甫《春夜喜雨》:“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高下”,形容芙蓉花的參差相互映照和起伏的動感。“坤維”,有兩義都通。一謂大地。晉張協《雜詩》:“大火流坤維,白日馳西陸。”《晉書 ·后妃傳 ·序》:“德均載物,比大坤維。”南唐詩人成彥雄《露》云:“銀河昨夜降醍醐,灑遍坤維萬象蘇。“坤維”另指西南方。《淮南子》曰:“坤維在西南。”蘇軾《寄題梅宣義園亭》:“我本放浪人。家寄西南坤。”
三、四兩句筆鋒一轉,說芙蓉花即使能裝扮、點綴后蜀三秋絢麗動人的景色,但也難以寫入《詩經》的《豳風·七月》詩中。三秋,這里言秋季三個月,泛指秋天。《豳風·七月》是《詩經》中杰出的篇章之一。它鮮明地描繪了奴隸社會的生活畫面,主要采用鋪陳直敘的賦的手法,順應農事活動的季節,從夏歷七月寫起,通過幅幅畫圖,揭示了當時不合理的社會現實,形象表現了奴隸們的仇恨和哀傷。《豳風·七月》和《詩經》中其它優秀現實主義詩篇一起開創了我國文學現實主義創作的先河。從《詩經》的“風雅興寄”,到漢樂府民歌、“建安風骨”、正始之音、初唐陳子昂倡導的文學革新、中唐新樂府運動、晚唐反映社會現實的作品,等等,這一現實主義傳統源遠流長,直至貫串古代文學發展的全過程。作為后蜀時期關心現實的進步詩人,張立不例外地被潛移浸潤,受其積極影響。“雖妝蜀國三秋色,難入《豳風·七月》詩”,詩人的弦外之音是,那些描寫芙蓉花繁盛,裝扮后蜀都城,粉飾太平的詩句,也很難同《豳風·七月》比美,與它的作意大相徑庭,相形見絀。《豳風·七月》的寫意,過去一直認為是“陳王業也”、“致王業之艱難”和“俾知稼穡艱難”(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這一作意固表現了牽強附會,帶有濃厚的儒家成分色彩。作者則借題發揮,以此來諷諫后蜀主孟昶不知“王業”和“稼穡”之艱難,不體恤民生之疾苦,窮極奢華,耽于賞花宴樂,沉溺聲色之中。據清吳任臣撰《十國春秋》卷四十九記:“廣政十三年九月,命城上芙蓉盡覆從帷幙,是時蜀中久安,斗米三錢,國都子弟不識菽麥之苗,金幣充實,弦管歌誦盈于閭巷,合筵社會晝夜相接。……城頭盡種芙蓉,秋間盛開,蔚若錦繡。帝語群臣曰: ‘自古以蜀為錦城,今日觀之,真錦城也。”自此,“芙蓉城”也就成為成都的別稱。該書五十六卷又載:“張立,雅善吟詠,性樸直無忌諱。后王常于羅城上遍植芙蓉,每至秋間,四十里盡鋪錦繡,高下相照,立作詩以《豳風· 七月》為刺。”
這首詩雖不長,卻生動表現了作者的比興寄托。前兩句是正面寫景起興,后兩句轉折,抒發議論,語含譏刺。全詩使用了鮮明的對比手法。詩人針對后蜀主在宮苑城上遍植芙蓉,裝扮三秋燦爛景色,以供觀賞宴游的做法,與《詩經·豳風·七月》的作意和內容兩相對照,褒貶自見,委婉含蓄地批評了朝政,所謂“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毛詩序》),表現了較強的諷刺意味,很有感染力,也寄托了對表面繁華的后蜀政權“由是寢衰”(《十國春秋》)的深深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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