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生查子拒霜花》詠木芙蓉詩鑒賞
李處全
庭戶曉光中,簾幕秋光里。曲詔綺疏橫,幾處新妝洗。紅臉露輕勻,翠袖風頻倚。鸞鑒不須開,自有窗前水。
初讀這首詞,我們也許會產生這樣的聯想:在一個秋天的早晨,陽光照射著靜靜的庭院,庭前窗畔,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此時,一位女子正當窗梳理著紅妝,她那翠綠色的衣袖在晨風中不住輕揚;妝罷,她又照著窗前的碧水,打量起自己青春的倩影……然而,聯系詞題細細品讀,便會發現這原來是一種錯覺,詞中所寫并非晨妝的女子,而是含露而開的拒霜花。
不過,產生上述錯覺倒也無妨,它恰好為我們賞析這首詞開通了一條必經之路。這種錯覺首先是詞人有意造成的,其次也說明詞中的描寫很能引起我們的想象,而這正是此詞創作上的成功之處。人們常愛把美人比作鮮花,因為在美質上二者頗多相似之處。同樣,詞人在創作時也常愛把鮮花比作美人,如王安石《木芙蓉》詩:“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又如陳與義《拒霜》詩:“濃露濕丹臉,西風吹綠裳。”這首詞詠拒霜花。拒霜即木芙蓉,又稱木蓮,仲秋開花,性習水耐寒,經霜不凋,故稱。詞中不直接寫拒霜花的習性、顏色、形態,而是有意把它比作當窗梳妝的女子,正是為了在讀者心目中形成一個朦朧但卻美好的總體印象,給人留下聯想的余地,從而收到不摹寫花的形態而讀者自可得其形,不描繪花的顏色而讀者自可知其色的藝術效果。
理解了上述意思,我們再來談這首詞,就會感到詞人創作技法的高超了。詞的起首二句,既是對拒霜開花的時間和環境的交代,又是對讀者聯想范圍的規定。循著“庭戶曉光中,簾幕秋光里”二句的指向,有經驗的讀者自然會想到庭戶的主人。于是,詞的下片中“主人”出現了:“紅臉露輕勻,翠袖風頻倚。”“曲詔”二句寫拒霜臨水而開,正與拒霜習性相符。“幾處”言拒霜花一簇簇、一叢叢,疏密相間。“新妝洗”言拒霜花著露而開,象似剛剛梳洗過一樣。這三字既與起句的“曉光中”語義相接,又與過片的“露輕勻”暗合,深得承啟、過渡之法。“紅臉”二句純用擬人手法,上言花的顏色,下言葉子的顏色,用筆簡練而形象鮮明。“紅臉”、“翠袖”分明是寫一女子;“鸞鑒”即飾有鸞鳥圖紋的妝鏡,亦系閨中之物。從字面上看,這首詞的大意與秦韜玉《詠手》詩中“鸞鏡巧梳勻翠黛,畫樓閑望擘珠簾”兩句的意思十分相近。正由于擬人手法的運用極易給讀者造成錯覺,所以詞人又用了“綺疏橫”、“露輕勻”等語不時地加以“提醒”。看似寫人,實為詠物,忽隱忽顯,時藏時露,說它用筆含蓄巧妙是毫不過分的。結尾“自有窗前水”一句,既啟發讀者聯想到拒霜映入池中的美麗的倒影,增添了詞的余味,又與上片“簾幕”、“曲詔”等語遙相呼應,使整首詞的結構更顯緊湊嚴密。
這首小詞比擬恰切,構思精巧,短短的八句四十個字,卻寫得生動形象、富于美感,實堪稱詠物詞中的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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