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金勇 【本書體例】
【原文】:
爰采唐矣(1)?沫之鄉矣(2)。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3),要我乎上宮(4),送我乎淇之上矣(5)。
爰采麥矣?沫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沫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鑒賞】:
這是一首寫一位男子在想象中與他的意中人幽期密約、慕悅相會的情詩。詩寫男主人公與一女子相悅后,思慕他的情人,期待著與情人會面,由于思念之切,他的心情無比激動,于是情不自禁地想象著與情人相見的情景。盡管詩中情人并沒有出現,但這位男子對情人卻是一往情深,沉浸在如癡如醉的相思之中。詩歌表現了青年男女對愛情的熱烈向往、執著追求之情。但在傳統的詩說中,《桑中》被認為是一首“淫詩”或“淫奔之詩”。《詩序》說:“《桑中》,刺奔也。衛之公室淫亂,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于幽遠,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又因它篇名《桑中》,往往被聯系到“桑間”,以為它是屬于《禮記·樂記》里所說的“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直到近代一些學者,亦主其說,這些顯然與詩義不合。這首詩是古代勞動人民歌唱其愛情生活的民間情歌,詩中表現出的那種大膽而率真的愛情,是真正淫亂的統治階級所不能理解,而又不敢道出的;“何況采唐采麥采葑是小人勞動的事”,奴隸主貴族“他們不辨菽麥,也就不會把這些事物用到詩里來。”(陳子展《國風選譯》)高亨先生說“這是一首民歌,勞動人民(男子們)的集體口頭創作,歌唱他們的戀愛生活”的說法,是符合詩義的。
全詩共三章,都是男主人公想象與他的情人幽期密約所唱。第一章唱道:哪里去摘棠梨啊?在沫地的鄉間。心里想念的是誰啊?原來是那美麗的孟姜。她在桑林中等我,又邀我到樓上,臨別時把我送到淇水的岸邊。這位唱歌的男子一會兒想象他所愛的姑娘在桑林中等他;一會兒想象姑娘邀他至樓上;一會兒又想象姑娘在淇水邊上送他。從“約我”、“邀我”到“送我”;從“桑中”、“上宮”到“淇之上”,隨著時間的向前推移,地點的不斷變換,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斷加深,以至在淇水邊上揮手相別時,情意纏綿,難舍難分。詩歌表現出的情感率真大膽而熱烈,調子自由歡快,充滿著青年男女對美好愛情的無限憧憬。二、三章只是在第一章的基礎上變換了幾個詞,詩意基本相同。這首詩朱熹以為用的是“敷陳其事而直言之”的“賦”法,實際上每章的前兩句全為比興,首先由“采唐”、“采麥”、“采葑”引起男主人公對情人的思念。此是興。其次,“唐”借為棠,是梨的一種,味甜;“采唐”就是摘取棠梨的果實。“采麥”亦以收割麥子喻指果實。“葑”是蘿卜,《邶風·谷風》中有“采葑采菲,無以下體”的詩句,以采蘿卜地瓜的人不要它的地下莖,比喻女主人公的丈夫不取她的美好品德。由此可見“采唐”、“采麥”、“采葑”雖是換了幾個詞,然而均系以摘取三種植物的果實,比喻男主人公思念心中的情人,并將獲得她的愛情。詩中出現的“孟姜”、“孟弋”、“孟庸”,孟是兄弟姊妹中排行居長者,姜、弋、庸是姓,均指女性。因姓氏不同,舊說多以為是指三位女性。其實這里不是指三個人,而只指一人。因在民歌中稱人之名,多屬泛指。顧頡剛先生在《古史辨》中說:“這詩在徒歌中原只有一章,詩中的戀人原只有一個”,只是這詩由徒歌變成樂歌時,才讓樂工加上了兩章。明確地論證了實指一位女性。清代許伯政也說:“詩中孟庸、孟弋及齊姜、宋子之類,猶世人稱所美曰‘西子’耳。”(引自《先秦文學史參考資料》)而“并不是真有這樣的一男三女或三對男女戀愛的故事。”(高亨《詩經今注》)
這首詩在藝術上采用《詩經》中普遍使用的復沓手法,反復詠唱。全詩只換了幾個字,三章的內容基本一致,尤其是各章最后三句完全相同,是每章的重點抒情內容。這樣反復吟詠,一唱三嘆,能夠充分抒發歌者的思想感情,增強詩歌的感染力,給人留下深刻而鮮明的印象,使詩篇余味悠長。《詩經》的形式以四言為主,這首詩各章前四句是四言,后三句則是五言和七言,這樣在整飭中又有所變化,顯得靈活自如,錯落有致,加強了詩歌的抒情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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