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談的是古詩詞的風格問題,而風格就是本人(德·布封),所以我們還是從詩人自身談起。
豪放派詩人一般感情比較外露。他們胸襟博大,率性而為,慷慨使氣。所謂“吞吐大荒”,“處得以狂”(司空圖《二十四詩品·豪放》)。作詩之時,情感激蕩。胸中的豪氣、浩氣、盛氣、狂氣,如決堤之水,奔涌而下;如火山爆發,噴薄而出。構成詩作的磅礴宏大的氣勢和汪洋恣肆的風貌,充滿了雄渾勁健、崇高莊嚴、壯麗奇偉的陽剛之美。——他們似乎獨得了山的剛性。悲涼慷慨的曹操、瀟灑飄逸的李白、恣肆汪洋的蘇東坡、以狂氣入詞的辛棄疾以及眾多的邊塞派詩人為此派代表。
豪放派詩詞中的意象多為大山大河、雄關險隘、邊域奇境、激流飛瀑、虎吼雷驚等等。其形體巨大,氣勢浩瀚。詩中意境則呈雄渾廓大勁健的特色。“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劉邦《大風歌》),“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曹操《觀滄海》),“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辛棄疾《破陣子》)……為其代表作。豪放派詩人往往沖破“詩貴含蓄”的束縛,直抒胸臆。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辛棄疾的“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知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是何等地率性而發,淋漓痛快。他們用筆粗豪,不屑細描,如潑墨山水。他們又常常打破詩詞格律的限制:曹操是“改造文章的祖師”(魯迅語);李白則多寫歌行體,似乎在嚴格的格律下“帶著鎖練跳舞”實在不過癮;蘇辛詞常被譏為“句讀不葺之詩”。
而婉約派詩人感情內斂得多,他們氣斂神藏,含而不露。其胸中之氣,要經九曲回環,然后再有節制地慢慢地釋放。作詩之時,情緒較為平穩,心境較為平和。其詩婉轉,貴在一個“曲”字。“登彼太行,翠繞羊腸。杳靄流玉,悠悠花香”(司空圖《二十四詩品·變曲》)意思是其詩如登上太行山,要繞著細而曲折的小道拾級而上。這樣的詩篇“圓美流轉如彈丸(《王直方詩話》)。呈現“如清風,如云,如霞,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姚鼐《海愚詩鈔序》)的百千氣象,表現出沖淡纖秾委曲的陰柔之美。他們似乎偏占了水的柔情。晚唐的“花間派”詞人之首的溫庭筠,五代的李煜,北宋的晏殊、晏幾道父子,柳永,秦觀,南宋的李清照、姜夔等為此派魁首。
婉約派詩詞選取的意象多為小丘、小溪、綠楊、垂柳、平湖、微波、白云、晚霞等等。其營造的意境則溫婉沖淡平和。“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溫庭筠《望江南》),“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李煜《虞美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柳永《雨霖鈴》),“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秦觀《踏莎行》),“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李清照《醉花陰》)……亦有數不盡的名篇佳作。“詩貴含蓄”是他們的主張,描寫細膩,格律極嚴,是他們的長處。他們的詩詞常如工筆花鳥,纖細逼真。因此,他們常以“雅詞”自命。
當然,任何事物都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開北宋豪放派詞先河的蘇軾,也寫了大量的婉約之作,如其《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悼念亡妻,真是愁腸百轉,凄楚動人。而號稱婉約派大家的李清照的《絕句》詩(“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又儼然一硬性男兒。詩詞大家往往呈現風格的多樣性,這一點也要注意。另外,所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們對兩派詩詞可以有所偏愛,但偏愛不等于偏廢。兩種風格的詩詞都讀一讀,收獲會更大些。
上一篇:中學生《謁金門》古詩詞鑒賞
下一篇:中學生《賈生》古詩詞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