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權第八
【題解】
揚權就是弘揚君權。韓非繼承黃老學派的思想,從哲學高度論證君權之高,提出“道無雙,故曰一,是故明君貴獨道之容”。“道不同于萬物”,“君不同于群臣”。因此,君主應當和道一樣,以獨一無二自居,高居于群臣和百姓之上。這是韓非加強君主集權的思想,也是建立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專制主義封建國家的理論基礎。他還提出,君主保持獨尊地位,必須掌握形名之術,控制賞罰大權,但不是獨攬一切權利,獨斷專行,而是“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只要讓四方忙碌,各盡其職,中央集權才會鞏固。
【原文】
天有大命,人有大命[1]。夫香美脆味,厚酒肥肉,甘口而疾形;曼理皓齒,說情而捐精[2]。故去甚去泰,身乃無害[3]。權不欲見,素無為也[4]。事在四方,要在中央[5]。圣人執要,四方來效。虛而待之,彼自以之。四海既藏,道陰見陽[6]。左右既立,開門而當[7]。勿變勿易,與二俱行。行之不已,是謂履理也[8]。
【注釋】
[1]命:這里用為天命、命運的規律之意。[2]疾:古代輕微的叫疾,重的叫病。曼:(màn)這里用為秀美之意。理:紋理。說:(yuè)喜悅之意。[3]甚:會意。小篆字形,從甘,從匹。甘是快樂,匹,匹耦。本意:沉溺于男女歡情。這里用為異常安樂之意。泰:通“太”;過于。這里用為過分之意。[4]見:出現、顯露。素:誠心的、真情。[5]要:綱要之意。[6]道:引導,疏導。[7]當:(dānɡ)處斷、處理。[8]已:(yǐ)停止。履:行動。理:管理、治理。
【譯文】
天有自然法則,人也有自然法則。美妙香脆的味道,醇酒肥肉,甜適可口但有害身體;皮膚細嫩、牙齒潔白的美女,令人衷情但耗人精力。所以去掉太過分的吃喝玩樂,身體才會不受損害。權勢不應表露無遺,而應保持本色,無為而治。政事在地方,要害在中央。圣人掌握綱要,四方人民就會來效勞。空虛自己來對待一切,他們就會自己想法辦事。四海既已收藏心中,引導陰性就可以見到陽性。左右助手既然已經樹立,就可以開門處理事務了。不要輕易改變與更動,參考天命人命采取行動。行動而不停止,就稱為是行動著眼于治理。
【原文】
夫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處其宜,故上下無為。使雞司夜,令貍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1]。上有所長,事乃不方[2]。矜而好能,下之所欺;辯惠好生,下因其材[3]。上下易用,國故不治。
【注釋】
[1]貍:貓。[2]方:方法、辦法。[3]矜:(jīn)莊重。惠:聰慧、聰明。因:依靠,憑借。
【譯文】
萬物都有它合適的位置,才能都有它施展的地方,各人都處在自己合適的位置上,所以上下都不會有什么困擾。讓雞掌管夜里的時間報曉,叫貍貓捕捉老鼠,像這樣使用它們的才能,上級就沒有什么事了。君主顯示自己的特長,政事就不能辦成。君主喜歡自夸逞能,正是臣下進行欺騙的憑借;君主喜歡惹是生非,賣弄口才和智力,正是臣下加以利用的依托。君臣職能顛倒著使用,國家因此得不到治理。
【原文】
用一之道,以名為首。名正物定,各倚物徒[1]。故圣人執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不見其采,下故素正[2]。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而予之,彼將自舉之;正與處之,使皆自定之[3]。上以名舉之,不知其名,復脩其形。形名參同,用其所生[4]。二者誠信,下乃貢情[5]。
【注釋】
[1]倚:偏斜。徒:本義步行,遷移。這里用為游移不定之意。[2]見:出現、顯露。素:誠心的、真情的之意。[3]與:隨從、隨著。處:治理、辦理。[4]參:配合。[5]貢:告訴、表達。
【譯文】
運用規律的方法,要把確定名分放在首位。名分恰當,事情就能確定;名分偏頗,事情就會走樣。所以圣人按照規律而采取虛靜態度,使名分自然形成,讓事情自然確定。既然上級不事雕琢,下面也就純正了。上級根據下級的才能而任用,使各自去從事各自的工作;再根據工作分配給他們職務,他們就會自己去做事了;職務與工作相應,他們都能自己安定下來。上級根據名稱來指認事物,但不知道名稱是否正確,就要回頭再考查事物的形狀。形狀與名稱能一致,就用形與名一致的事物來進行治理。上下級相互誠信,下級就會表達出真情。
【原文】
謹修所事,待命于天,毋失其要,乃為圣人[1]。圣人之道,去智與巧。智巧不去,難以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國危亡。因天之道,反形之理,督參鞠之,終則有始[2]。虛以靜后,未嘗用已[3]。凡上之患,必同其端;信而勿同,萬民一從。
【注釋】
[1]命:這里用為天命、命運的規律之意。要:綱要。[2]督:(dū)察看、督促、監督。鞠:(jū)告誡。[3]后:后面,位置在后的意思。已:(yǐ)停止。
【譯文】
謹慎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等待上天的決斷,不要違背自然的規律,才能成為才智超群的人。圣人的做事方法,在于去除智巧去除詭詐。智巧與詭詐不去除,就難以保持長久。普通老百姓使用智巧,就會多災多難;君主使用智巧,他的國家就會危亡。遵循自然的規律,返回到事物的具體道理,深入觀察,交互驗證,尋根究底,終而復始。虛靜地等待自然的決斷,不用主觀判斷。凡是君主的禍患,一定是贊同了臣下的一面之詞;相信他們但不要和同,全國民眾就會一致服從。
【原文】
夫道者,弘大而無形;德者,核理而普至[1]。至于群生,斟酌用之,萬物皆盛,而不與其寧[2]。道者,下周于事,因稽而命,與時生死[3]。參名異事,通一同情[4]。故曰:道不同于萬物,德不同于陰陽,衡不同于輕重,繩不同于出入,和不同于燥濕,君不同于群臣[5]。凡此六者,道之出也。道無雙,故曰“一”。是故明君貴獨道之容[6]。群臣不同道,下以名禱,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也[7]。
【注釋】
[1]德:事物內在的本質屬性。核:查對、審查。[2]盛:范圍廣大,廣泛之意。寧:這里用為“止息”之意。[3]周:周密、周到。稽:考核、核查。[4]參:配合。[5]和:(hé)古代樂器之一。[6]貴:崇尚、重視。容:模式,樣式。[7]禱:盼望,書信中用作敬辭,表示期望和請求。
【譯文】
道,是弘博廣大而沒有形狀的;德,是內在道理而普遍存在的。至于萬事萬物,自然而然地遵循道和德的要求,都會發展興盛而不會像道和德一樣無形。道普遍存在于事物之中,通過潛化滲透而命定事物;規定著事物的生死周期。雖然名稱不同,事物各異,但卻無不貫通著同一的普遍規律。所以說:道和萬物是不一樣的,德和萬物的陰陽之理也是不一樣的,衡器和它所測量的輕重是不一樣的,墨線和它所測量的凸凹是不一樣的,和聲音的急躁和滯重是不一樣的,君主和群臣是不一樣的。所有這六種情況,都是道衍生出來的。道沒有兩種,所以稱為“一”。所以明智的君主重視獨立的道之模式。君主與臣下有不同的道,臣下是用名稱請求給事物定名,君主是掌握這個名稱是否正確,臣下是檢驗事物的形狀,形狀與名稱能相配且同一,君主和臣下就能和諧調合了。
【原文】
凡聽之道,以其所出,反以為之入。故審名以定位,明分以辯類。聽言之道,溶若甚醉[1]。唇乎齒乎,吾不為始乎;齒乎唇乎,愈惛惛乎[2]。彼自離之,吾因以知之;是非輻湊,上不與構[3]。虛靜無為,道之情也;叁伍比物,事之形也[4]。叁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虛[5]。根干不革,則動泄不失矣[6]。動之溶之,無為而改之。喜之,則多事;惡之,則生怨。故去喜去惡,虛心以為道舍。上不與共之,民乃寵之;上不與義之,使獨為之[7]。上固閉內扃,從室視庭,咫尺已具,皆之其處[8]。以賞者賞,以刑者刑;因其所為,各以自成。善惡必及,孰敢不信?規矩既設,三隅乃列[9]。
【注釋】
[1]溶:(rónɡ)安閑、閑暇。[2]惛:(hūn)昏亂糊涂。[3]構:連結、交合。[4]叁:即參。原意為參兩。參兩:中國古代哲學中關于對立面及其統一關系的范疇。叁伍:即言多而錯雜,引申將多方面的情況放在一起加以比照檢驗。比:比較、考校、核對。[5]虛:本意為孔洞、空隙。這里引申為薄弱環節之意。[6]革:變革、更改。泄:假借為“歇”。這里引申為不搖動之意。[7]共:通“恭”。恭敬。寵:尊崇之意。義:在此應該理解為,人與人之間最佳的行事方式。[8]扃:(jiōnɡ)門閂之意。之:這里用為往,朝某方向走,到…去之意。[9]隅:(yú)這里用為角落之意。
【譯文】
君主聽察的方法是,根據臣下發表的言論,反過來作為他們應該做出的實績的依據。所以要審核主張來確定職位,弄清是非來辨析類別。君主聽察言論的一般方法,安閑得就像大醉一樣,群臣紛紛動嘴動舌,我總也不先開口;群臣紛紛動嘴動舌,君主越發裝得糊糊涂涂,讓臣下自己去分析他們的意見,君主從而了解他們的意圖;是非一起集中上來,君主并不卷入。虛無安靜無所作為,就是道的本來面貌;把各方面的情況放在一起比較驗證,就會掌握事物的原形。用多種情況來比照檢驗事物,用多種情況來合和并找出薄弱環節。只要根基和主干不改變,那么搖動與不搖動都不會失去。君主無論是行動還是安閑,都在無為的原則下來處理一切。如果君主表現出喜愛臣下,他們就會討好而多事;如果表現出厭惡臣下,他們就會生出怨恨。所以去除喜愛去除厭惡,使內心虛空作為容納道德的處所。君主不和臣下共同使用權力,民眾就會愛戴君主;君主不和臣下商量辦事方法,使他們獨自去作為。君主堅固關閉內室的門閂,從內室來看庭院,咫尺間的距離具備了,那么一切都呈現入君主的視野了。使該獎賞的得到獎賞,使該受罰的受到懲罰;根據各自的所作所為,明白都是自己造成的。善惡都得到獎賞和懲罰,誰還敢不誠信呢?規矩既然設立了,所有方面也就有條有理了。
【原文】
主上不神,下將有因;其事不當,下考其常[1]。若天若地,是謂累解;若地若天,孰疏孰親;能象天地,是謂圣人[2]。欲治其內,置而勿親;欲治其外,宮置一人;不使自恣,安得移并[3]?大臣之門,唯恐多人。凡治之極,下不能得。周合刑名,民乃守職;去此更求,是謂大惑[4]。猾民愈眾,奸邪滿側。故曰:毋富人而貸焉,毋貴人而逼焉,毋專信一人而失其都國焉。腓大于股,難以趣走[5]。主失其神,虎隨其后。主上不知,虎將為狗。主不蚤止,狗益無已[6]。虎成其群,以弒其母[7]。為主而無臣,奚國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將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寧。法刑茍信,虎化為人,復反其真。
【注釋】
[1]因:依靠,憑借。考:詢問。常:規則。[2]累:也作“縲”,繩索。[3]宮:通“官”,官府、官舍。恣:放縱。[4]周:周密、周到。[5]腓:脛骨后的肉。亦稱“腓腸肌”,俗稱“腿肚子”。股:這里用為大腿之意。趣:通“趨”,急匆匆地小跑。[6]蚤:這里用為“早”之意。已:(yǐ)停止。[7]母:本源之意,喻指君主。
【譯文】
君主如果不神秘,臣下就會有憑借;君主如果處事不當,臣下就會將君主的不當行為變成自己的常規。像天一樣像地一樣,就稱為解開繩索;像地一樣像天一樣,就能知道誰疏誰親;能夠像天地一樣,就能稱為是圣人。要想治理好內部,安置官員就不要親近他們;要想治理外部,每個官職便安排一個人;不讓他們放縱擅為,誰能夠動用吞并他人職權呢?大臣的門下,最讓人擔憂的是有很多人投奔。大凡治理的最佳境地,臣下就無法結黨營私。把刑與名周密地相合,民眾就會安守本職;丟掉這種方法去另外尋求,就稱為是大的迷惑。狡猾的人越多,奸邪的臣下就布滿身邊。所以說,不要使人太富裕自己反而去借貸;不要使人太顯貴自己反而受逼迫;不要專門信任一個人自己反而喪失國家。小腿比大腿粗,難以小步快跑。君主失去神秘莫測,老虎就會跟隨其后。君主仍不察覺,老虎就會偽裝成狗。君主不能及早制止,狗就會不斷增加。等到老虎成了群,就會共同殺掉君主。做君主的沒有忠臣,還有什么國家可言?君主施行他的法令,老虎就會害怕;君主施行他的刑罰,老虎自會服帖。法令刑罰如果堅決執行,老虎就會重新變成人,恢復他的本來面目。
【原文】
欲為其國,必伐其聚;不伐其聚,彼將聚眾。欲為其地,必適其賜;不適其賜,亂人求益。彼求我予,假仇人斧;假之不可,彼將用之以伐我。黃帝有言曰:“上下一日百戰[1]。”上匿其私,用試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故度量之立,主之寶也;黨與之具,臣之寶也。臣之所不弒其君者,黨與不具也。故上失扶寸,下得尋常,有國之君,不大其都;有道之臣,不貴其家[2]。有道之君,不貴其臣;貴之富之,備將代之。備危恐殆,急置太子,禍乃無從起。
【注釋】
[1]黃帝:黃帝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人神雜糅”的人物。戰國中、后期百家托古,多集于黃帝。黃帝被說成是上古的圣帝明王,是大發明家、大思想家,被尊為華夏民族的始祖。[2]扶:古代長度計算單位。相當于四指并列的寬度。尋常:古代的計量單位,八尺為尋,兩尋為一常。
【譯文】
要想治理自己的國家,必須要鏟除聚眾結黨的人;不鏟除聚眾結黨的人,他們就會越聚越多。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地盤,就要使賞賜適當;賞賜不適當,亂臣賊子就會要求更多。他們來求取我就給予,這就等于是把斧子借給仇人;借斧子給仇人是不可以的,因為他會用斧子來鏟除我。黃帝有句話說:“君臣上下一天有上百次沖突。”臣下藏匿他的私心,用來試探他的君主;君主掌握法度,用來制裁臣下。所以設立法度,是君主的法寶;結成朋黨,是臣子的法寶。臣子之所以不殺掉君主,是因為其朋黨還沒有結成。所以君主偏斜一寸,臣下就會跟著偏斜一丈,統治國家的君主,不使封出去的城邑擴大;服從法治的大臣,不使屬下的私家顯貴。懂得治國之道的君主,不使他的臣下顯貴;如讓他們貴了富了,他們將取代君主。防備危險,怕出亂子,趕緊設立太子,禍患就無從發生。
【原文】
內索出圉,必身自執其度量[1]。厚者虧之,薄者靡之[2]。虧靡有量,毋使民比周,同欺其上[3]。虧之若月,靡之若熱。簡令謹誅,必盡其罰。
【注釋】
[1]內:(nà)同“納”,接納。索:法度。圉:(yǔ)監押。[2]靡:加重。[3]比周:這里用為結黨營私之意。
【譯文】
將人囚禁或把人放出監獄,君主必須要親自執掌法度。太厚重的法度要減輕,較薄弱的法度要加重。減輕和加重都有一定的分寸,目的就是不讓民眾結黨營私,共同欺騙君主。減輕時要像月亮一樣漸虧,加重時要像加熱一樣逐漸加溫。要簡明律令謹慎懲罰,對該受罰的人一定要懲罰徹底。
【原文】
毋弛而弓,一棲兩雄[1]。一棲兩雄,其斗顏顏[2]。豺狼在牢,其羊不繁[3]。一家二貴,事乃無功。夫妻持政,子無適從。
【注釋】
[1]弛:放松、松弛。弓:(ɡōnɡ)彎曲。[2]顏:(yán)原文字,現用“顏”代替。這里用為爭斗之意。[3]牢:關養牛馬等牲畜的圈。
【譯文】
不要放松你的弓,要防止一個窩里有兩只雄鳥。一窩棲居雙雄,必然發出爭斗叫喚的聲音。豺狼在羊圈里,羊群的數量就不會增多。一家同時有兩個尊貴的主管,做事情就會沒有成效。夫妻共同當家,孩子就無所適從。
【原文】
為人君者,數披其木,毋使木枝扶疏;木枝扶疏,將塞公閭,私門將實,公庭將虛,主將壅圉[1]。數披其木,無使木枝外拒;木枝外拒,將逼主處[2]。數披其木,毋使枝大本小;枝大本小,將不勝春風;不勝春風,枝將害心。公子既重,宗室憂唫[3]。止之之道,數披其木,毋使枝茂。木數披,黨與乃離。掘其根本,木乃不神。填其洶淵,毋使水清。探其懷,奪之威。主上用之,若電若雷。
【注釋】
[1]披:(pī)修整之意。閭:(lǘ)這里用為里巷的大門之意。公閭:即宮室的門。[2]拒:(jù)這里引申為向外生長之意。[3]唫:(jìn)假借為“噤”。這里用為口閉之意。
【譯文】
作為君主,要經常修整國家機構這棵樹木,不要使它的枝葉這里茂密那里稀疏;它的枝葉這里茂密那里稀疏,就將會堵塞君主的宮門,私人的門將會充實,君主的朝廷將會空虛,君主將會被壅塞包圍。經常修整這棵樹木,不要使它的枝葉向外延伸;它的枝葉向外延伸,就會逼迫君主的住處。經常修整這棵樹木,不要使它枝葉大而主干小;枝葉大而主干小,樹干將承受不了春風;承受不了春風,枝葉就會侵害樹干的心。太子以外的公子太多,整個宗族就會憂愁而閉口不言。制止他們的辦法,經常修整這棵樹木,不要使枝葉茂密。樹木經過多次修整,朋黨就會分崩離析。掘掉這棵樹木的根本,樹木就會神志不清。填塞那洶涌的深潭,不要使潭水清澈透底。摸清臣下的胸懷,剝奪他們的權威。君主行使自己的權勢,就像雷電一樣迅疾果斷。
【評析】
從《揚權》篇中,我們可以看出,權,是君主的專利,是圣人的專利。圣人、君主,只要掌握了“綱”,綱舉目張,一切事都好辦了。所以,權力,不能是隨便給屬下去行使的。上級有上級的權力專利,下級有下級的權力專利,所以,即使上級有了下級的才能,也不能去代替下級做事。同理,下級即使有上級的才能,也不能去代替上級做事。等級差別,是韓非的老師荀子一再強調的,正因為人類社會有了等級差別,人類社會才能夠維持下來。如果人人都處在同等級的地位上,也就不可能有人類社會的組成。所以,各個等級上的人只能按照自己等級的權力辦事,不能超越。
同時,韓非還指出權利的專利,即一定首先要端正名稱。只有了解清楚事情發生的原因,才能更好地進行治理。所以,名稱與事物一定要能相合且相同。而上下級間的匯報與聽取匯報,一定要有相互誠信的態度,這樣才能各自行使各自的權力,從而使國家得到治理。但是要做到權力專一還要注意兩個問題,一個是智慧問題。韓非曾提過“無為”,就是領導人不要有什么作為,下屬、百姓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活動,必然會有作為,領導人只是在一旁觀察,對其所作所為作出判斷并決定就行了。再一個問題是和同,這個問題周文王在《周易》里,孔子在《論語》中都談得很多。領導人是要與人民百姓和同,但要和而不同,也就是說,領導人與百姓所思所想是不同的,因為所站的立場、角度、地位不同,領導人考慮的是國,其他人考慮的是家。所以小人與人能相同但不能與人和平共處。領導人與人民百姓要和諧,但必須有自己的思想。如果思想意識都一樣了,那么這個領導人也就是一個普通百姓了。
權力既然專一了,那么上級就要聽取下級的匯報。韓非認為,聽匯報要仔細、不厭其煩、全神貫注地傾聽,才能把下級匯報的事情徹底弄清楚。聽取完匯報后,領導人也不要急于表態,不要顯露出自己的喜好和厭惡,要使下級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才能使下級崇拜你。而所有的獎懲,都要依規矩辦,依法制辦,而不是憑自己的喜好厭惡來辦。而且在聽取下級匯報的過程中,領導人還要善于引導話題,不要讓下級老是在重復、在糾結一個話題,要掌握好主題,如果下級偏離了主題,要悄悄地糾正過來。同時韓非還提出領導要學會“不動聲色”,故作神秘,也就是現代講的“玩深沉”。這樣才能對下級形成震懾。但是要把握尺度,否則就會玩火自焚。先秦儒家,孔子孟子等并不提倡這樣,他們主張凡事以“仁義禮智信”來處理,自然用不著玩神秘、玩深沉了。
總之,保持地位穩定的辦法還是專一地掌握權力,并且要懂得賞罰得體,只有這樣才會使老百姓服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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