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中卷六
億中卷六
【原文】
鏡物之情,揆事之本;福始禍先,驗不迴瞬;藏鉤射覆,莫予能隱。集《億中》。
【譯文】
明察事物的內情,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質。不論是福是禍,都能在瞬間預測到。暗算和欺騙也都瞞不了我。因此集《憶中》卷。
范蠡之灼見
【原文】
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于市。’”乃治千金裝,將遣其少子往視之。長男固請行,不聽。以公不遣長子而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強為言,公不得已,遣長子。為書遣故所善莊生,因語長子曰:“至,則進千金于莊生所,聽其所為,慎無與爭事。”長男行,如父言。莊生曰:“疾去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陽去,不過莊生而私留楚貴人所。莊生故貧,然以廉直重,楚王以下皆師事之。朱公進金,未有意受也,欲事成復歸之以為信耳。而朱公長男不解其意,以為殊無短長。莊生以間入見楚王,言“某星某宿不利楚,獨為德可除之。”王素信生,即使使封三錢之府,貴人驚告公長男曰:“王且赦,每赦,必封三錢之府。”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千金虛棄,乃復見莊生。生驚曰:“若不去耶?”長男曰:“固也,弟今且赦,故辭去。”生知其意,令自入室取金去。莊生羞為孺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王欲以修德禳星,乃道路喧傳陶之富人朱公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赦,非能恤楚國之眾也,特以朱公子故。”王大怒,令論殺朱公子,明日下赦令。于是朱公長男竟持弟喪歸,其母及邑人盡哀之,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弟,顧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乘堅策肥,豈知財所從來哉!吾遣少子,獨為其能棄財也,而長者不能,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怪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
【譯文】
陶朱公范蠡住在陶地時,生了小兒子。小兒子長大以后,陶朱公的次子殺了人,被囚禁在楚國。陶朱公說:“殺人者死,這是天經地義的。然而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以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處決’。”于是準備千兩黃金,要派小兒子前往探視。長子一再請求前往,陶朱公不肯,長子認為父親不派長子而派小弟,“一定是認為我不成器,”便想自殺。母親極力勸阻,陶朱公不得已,只好派長子帶信去找老朋友莊生,并告訴長子說:“到了以后,把這一千兩黃金送給莊生,一切聽從他的安排,千萬不要和他爭執。”長子前往,照父親的話做。莊生說:“你趕快離開,不要停留,即使令弟被放出來,也不要問他原因。”長子假裝離去,沒有告訴莊生,而私下留在楚國一個貴族的家里。莊生一向貧窮,但以廉潔正直被人尊重,楚王以下的人都以老師的禮數來尊敬他,陶朱公送的金子,他無意接受,想在事成后歸還以表誠信,而陶朱公的長子不了解莊生,以為他根本沒什么救人的方法。莊生利用機會進見楚王,說某某星宿不利于楚國,只有修德才可以解除。楚王向來信任莊生,立刻派人封閉三錢之府。楚國貴人很驚奇地告訴陶朱公的長子說:“楚王將要大赦。因為每次大赦一定封閉三錢之府。”長子認為遇到大赦,弟弟本來就應當出獄,那一千兩黃金就白花了,于是又去見莊生。莊生驚訝地說:“你沒有離開嗎?”長子說:“是啊。我弟弟很幸運碰上楚王大赦,所以來辭行。”莊生知道他的意思,便叫他自己進去拿黃金離開。莊生因朱公長子的戲弄而感到羞愧,就入宮見楚王說:“大王想修德除災,但外面老百姓傳言,陶朱公的次子殺了人被囚禁在楚國,他的家人拿了很多錢來賄賂大王左右的人,所以大王這次大赦,并非真正憐恤楚國的民眾,只是為了釋放朱公子而已。”楚王很生氣,立即下令殺了朱公子,第二天才下大赦令。于是陶朱公的長子最后只有運弟弟的尸體回家,他的母親及鄉人都很哀傷。只有陶朱公笑著說:“我本來就知道他一定會害死自己的弟弟。他并不是不愛弟弟,只是從小和我在一起,見到了生活的艱苦,所以特別重視花費錢財的事;至于小弟,生下來就見到我富貴,乘堅車,馳肥馬,哪會知道錢財是怎么來的。我派小兒子去,只因為他能丟得開財物,而長子做不到,最后害死自己的弟弟。這是很正常的,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本來就料定他會帶著喪事回來。”
【夢龍評】
朱公既有灼見,不宜移于婦言,所以改遣者,懼殺長子故也。“聽其所為,勿與爭事。”已明明道破,長子自不奉教耳。莊生縱橫之才不下朱公,生人殺人,在其鼓掌。然寧負好友,而必欲伸氣于孺子,何德宇之不寬也?噫,其斯以為縱橫之才也與!
【解評】
范蠡的大兒子不舍千金,而使得范蠡的二兒子被殺。其實這倒也怪不得大兒子,大兒子從小受苦,因此重財,而小兒子生來富有,也就不很在乎錢財。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如果以錢財換取生命的話,還是舍棄錢財的好。揮金如土不是什么好品德,但貪財如命更會壞事。
荀息一計攻兩國
【原文】
晉獻公謀于荀息曰:“我欲攻虞,而虢救之;攻虢,則虞救之。如之何?”荀息曰:“虞公貪而好寶,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宮之奇存焉,必諫。”息曰:“宮之奇之為人也,達心而懦,又少長于君。達心則其言略,懦則不能強諫,少長于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國之后,唯中智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公,中智以下也。”晉使至虞,宮之奇果諫曰:“語云:‘唇亡則齒寒’,虞、虢之相蔽,非相為賜。晉今日取虢,則明日虞從而亡矣。”虞公不聽,卒假晉道。行既滅虢,返戈向虞,虞公抱璧牽馬而至。
【譯文】
晉獻公和荀息商議說:“我想攻打虞國,而虢國一定會出兵救援;攻打虢國,則虞國也會救援。這要怎么辦才好?”荀息說:“虞公貪婪而愛好寶物,請您用屈地的名馬和垂棘的寶玉作為禮物,向虞公借路攻打虢國。”獻公說:“宮之奇還在,一定會勸諫虞公。”荀息說:“宮之奇的為人,內心明達而性格柔弱,又是虞公從小在宮中養大的。內心明達則說話簡練概括;個性柔弱就不能強力勸諫;從小在宮中養大,虞公肯定會輕視他。況且愛好的玩物都擺在眼前,而禍患則遠在虢國滅亡之后,只有才智中上的人才會想到如此久遠的事,微臣猜想虞公是個才智中等以下的君王。”晉國使者到了虞國,宮之奇果然勸諫虞公說:“俗語說:‘唇亡則齒寒’,虞、虢兩國互為屏障,而不是為了相互從對方身上撈取賞賜。晉國今天滅了虢國,明天虞國也會跟著滅亡。”虞公不聽,終于借路給晉國。晉國滅了虢國之后,返回來攻打了虞國,虞公只好抱著寶玉、牽著名馬來投降。
【解評】
“假道伐虢”之計,后來被歷代軍事家所沿用;現實生活中許多事物也是相互依賴、共存共亡的關系,如果片面地看待問題,沒有考慮相互的關聯,結果是會吃大虧的。所以我們做事應從大處著眼,如果貪圖小利而忽視了互助、互存的道理,結果必亡。
李晟料吐蕃
【原文】
唐德宗時,吐蕃尚結贊請和,欲得渾瑊為會盟使,謬曰:“渾侍中信厚聞于異域,必使主盟。”瑊發長安,李晟深戒之,以盟所為備不可不嚴。張延賞言于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瑊以嚴備;我有疑彼之形,則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瑊,戒以“推誠待虜,勿為猜疑”,已而瑊奏:“吐蕃決以辛未盟。”延賞集百官,以瑊表示之,晟私泣曰:“吾生長西陲,備諳虜情,所以論奏,但恥朝廷為犬戎所侮耳。”將盟,吐蕃伏精騎數萬于壇西,瑊等皆不知。入幕易禮服,虜伐鼓三聲,大噪而至。瑊自幕后出,偶得他馬乘之,唐將卒皆東走。虜縱兵追擊,或殺或擒之。是日,上謂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馬燧曰:“然。”柳渾曰:“戎狄豺狼,非盟誓可結,今日之事,臣竊憂之。”李晟曰:“誠如渾言。”上變色曰:“柳渾書生,不知邊計,大臣亦為此言耶?”皆伏地頓首謝,因罷朝。是日虜劫盟信至,上大驚,明日謂渾曰:“卿書生,乃能料敵如此之審耶!”
【譯文】
唐德宗時,吐蕃尚結贊請求議和,想讓渾瑊擔任會盟使者,他假意說:“渾侍中誠信忠厚,聞名于異域,一定要讓他主持會盟。”渾瑊從長安出發時,李晟深深地警告他,會盟處所的戒備必須嚴密。而張延賞卻對德宗說:“李晟是不想讓會盟圓滿完成,所以告誡渾瑊要嚴加戒備。我方露出懷疑吐蕃的形跡,吐蕃也一定會懷疑我,這樣會盟怎么可能成功呢?”德宗于是召來渾瑊,告誡他要以誠意對待吐蕃,不要使對方猜疑。不久,渾瑊奏報德宗說:“吐蕃決定于辛未當天結盟。”張延賞召集百官,將渾瑊上奏的表章出示給大家看。李晟私下哭道:“我生長在西部邊境,非常熟悉吐蕃的情況,所以奏請皇上要戒備吐蕃,是怕朝廷被這些狡猾的外族所欺騙罷了。”會盟之前,吐蕃埋伏幾萬精銳的騎兵在盟壇的西邊,渾瑊等人完全不知情。渾瑊進入帳幕更換禮服,忽然聽到蕃兵擊鼓三聲,大聲呼喊著到來。渾瑊從帳幕后逃出來,偶然找到一匹馬騎著逃走了,唐軍將卒都向東奔逃,吐蕃縱兵追擊,唐兵不是被殺,就是被擒。當天,德宗對群臣說:“今天和吐蕃講和停戰,是國家的福祉。”馬燧說:“是的。”柳渾卻說:“吐蕃有如豺狼,不是盟誓可以結納的,今天的事,微臣很擔憂。”李晟贊同地說:“微臣也和柳渾一樣擔憂。”德宗臉色一變,生氣地說:“柳渾是一名書生,不了解邊境大計也就罷了,大臣怎么也說這種話?”二人都伏地叩頭謝罪,因而罷朝。這天稍晚,吐蕃在會盟變動攻擊的消息送到,德宗大驚。第二天,德宗對柳渾說:“你是一名書生,可料敵還能如此精確啊!”
【夢龍評】
初,吐蕃尚結贊惡李晟、馬燧、渾瑊,曰:“去三人則唐可圖也。”于是離間李晟,因馬燧以求和,欲執渾瑊以賣燧,使并獲罪,因縱兵直犯長安,會失瑊而止,尚結贊又歸燧之兄子弇,曰:“河曲之役,春草未生,吾馬饑,公若渡河,我無種矣,賴公許和,謹釋弇以報。”帝聞之,奪燧兵權。尚結贊之譎智,亦虜中之僅見者。
【解評】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意思是人的本性的改變,比江山的變遷還要難。與生俱來的東西是很難隨著時間改變的,我們千萬不要被他們偽裝出來的善良所迷惑,而應該理清自己的思路,辨清友與敵。
曹操有知事之智
【原文】
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何太后不聽,進乃召董卓,欲以兵脅太后。曹操聞而笑之,曰:“閹豎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當假之以權寵,使至于此。既治其罪,當誅元惡,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將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見其敗也。”卓未至而進見殺。
【譯文】
東漢末年,何進與袁紹計劃誅殺宦官,何太后不同意,何進就召董卓帶兵進京,想利用董卓的兵力脅迫太后同意。曹操聽了,笑著說:“太監古今各朝各代都有,只是國君不應過于寵幸,賦予他們太多權力,使他們發展到這種地步。如果要治他們的罪,只要誅殺元兇就行了,如此,一名獄吏也就足夠了,何必紛紛請外地的軍將來呢?若想把太監趕盡殺絕,事情一定提前泄露出去,我可以預見他們會失敗。”果然,董卓還沒到,何進就被殺了。
【原文】
袁尚、袁熙奔遼東,尚有數千騎。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及操破烏丸,或說操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操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來,不煩兵矣。”九月,操引兵自柳城還,康即斬尚、熙,傳其首。諸將問其故,操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相圖,其勢然也。”
【譯文】
東漢末年,官渡之戰以后,袁熙、袁尚兩兄弟投奔遼東,手下還有幾千名騎兵。起初,遼東太守公孫康仗著地盤遠離京師,不聽朝廷轄治。等曹操攻下烏丸,有人勸曹操征討,順便可以擒住袁尚兄弟。曹操說:“我正準備讓公孫康自己斬袁尚兄弟的腦袋來獻,不必勞煩兵力。”九月,曹操帶兵從柳城回來,果然,公孫康就斬殺了袁尚、袁熙,將首級送來。諸將問曹操是何緣故,曹操說:“公孫康向來畏懼袁尚等人,我逼急了他們就會聯合起來抵抗,我放松,他們就會互相爭斗,這是必然的。”
【原文】
曹公之東征也,議者懼軍出,袁紹襲其后,進不得戰而退失所據。公曰:“紹性遲而多疑,來必不速;劉備新起,眾心未附,急擊之,必敗,此存亡之機,不可失也。”卒東擊備。田豐果說紹曰:“虎方捕鹿,熊據其穴而啖其子,虎進不得鹿,而退不得其子。今操自征備,空國而去,將軍長戟百萬,胡騎千群,直指許都,搗其巢穴,百萬之師自天而下,若舉炎火以焦飛蓬,覆滄海而沃漂炭,有不消滅者哉?兵機變在斯須,軍情捷于桴鼓。操聞,必舍備還許,我據其內,備攻其外,逆操之頭必懸麾下矣!失此不圖,操得歸國,休兵息民,積谷養士。方今漢道陵遲,綱紀弛絕。而操以梟雄之資,乘跋扈之勢,恣虎狼之欲,成篡逆之謀,雖百道攻擊,不可圖也。”紹辭以子疾,不許。〔邊批:奴才不出操所料。〕豐舉杖擊地曰:“夫遭此難遇之機,而以嬰兒之故失其會,惜哉!”
【譯文】
曹操東征時,眾人擔心軍隊出發之后,袁紹會從后面襲擊,如此一來,即使前進也無法放手一戰,后退又會失去根據地。曹操說:“袁紹個性遲緩而多疑,一定不會很快就來;劉備剛興起,民心還沒有完全歸附,此刻立即去攻擊,他一定會失敗,這是生死存亡的機會,不可失去。”于是向東攻擊劉備。田豐果然勸袁紹說:“老虎正在捕鹿,熊去占有虎穴而吃掉虎子,老虎向前得不到鹿,退后又失去虎子。現在曹操親自去征討劉備,軍隊盡出,將軍您有兵卒百萬,騎兵千群,可直接攻進許都,搗毀他的巢穴,百萬雄師從天而下,就像點一把大火來燒野草,倒大海的水來沖熄漂浮的火炭,哪有不被消滅的?用兵的時機稍縱即逝,軍事情況的變化要比鼓槌敲擊鼓面還要迅速。曹操聽說后,一定會放棄攻擊劉備,回守許都。那時我們已經占領他的巢穴,劉備又在外面夾攻,曹操的腦袋一定會高懸于將軍您的旗下。如果失去這個機會,曹操回國,就可以休養生息,儲備糧草,招納賢士。如今漢室日漸衰微,法度松弛。而曹操若以他善戰的本領、飛揚跋扈的勢力、虎狼般的貪欲達成篡逆的陰謀,即使再用各種方法攻擊,也沒有辦法挽回了。”袁紹卻以兒子生病為由推辭,不答應。田豐氣得舉起手杖敲地說:“你得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卻為了一個嬰兒而失去,真是可惜啊!”
【夢龍評】
操明于翦備,而漢中之役,志盈得隴,縱備得蜀,不用司馬懿,劉曄之計,何也?或者有天意焉?操既克張魯,司馬懿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今破漢中,益州震動。因而壓之,勢必瓦解。”劉曄亦以為言,操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言:“蜀中一日數十驚,守將雖斬之而不能安也。”操問曄曰:“今可擊否?”曄曰:“今已小定,未可犯矣。”操退,備遂并有漢中。
【原文】
安定與羌胡密邇,太守毋丘興將之官,公戒之曰:“羌胡欲與中國通,自當遣人來,慎勿遣人往!善人難得,必且教羌人妄有請求,因以自利。不從,便為失異俗意;從之則無益。”興佯諾去。及抵郡,輒遣校尉范陵至羌,陵果教羌使自請為屬國都尉。公笑曰:“吾預知當爾,非圣也,但更事多耳。”
【譯文】
安定郡和羌人很接近,太守毋丘興到安定上任時,曹操警告他說:“羌人想與我們交往,自應派人前來,你千萬不要派人去。因為好使者不容易找到,派去的人一定會為了個人的私利,教羌人提出種種不當的請求。如果不答應,就會讓他們感到不滿,如果答應又對我們沒有益處。”毋丘興假裝答應而去,到了安定郡,就派遣校尉范陵到羌,范陵果然教羌人使者自己請求當屬國都尉。曹操笑著說:“我預測到會是這樣,我不是圣人,只是經歷的事情多而已。”
【解評】
任何事物經歷多了勢必會掌握規律,而不是所謂的“神機妙算”所能得來的。
以勢知天命
【原文】
孫策既盡有江東,轉斗千里,聞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將議襲許。眾聞之,皆懼。郭嘉獨曰:“策新并江東,所誅皆英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眾,無異于獨行中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于匹夫之手。”虞翻〔字仲翔〕亦以策好馳騁游獵,諫曰:“明府用烏集之眾,驅散附之士,皆能得其死力,此漢高之略也。至于輕出微行,吏卒嘗憂之。夫白龍魚服,困于豫且①;白蛇自放,劉季害之。愿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終不能悛②,至是臨江未濟,果為許貢家客所殺。
【譯文】
三國時,孫策占領整個江東地區之后,又轉戰千里,聽說曹操和袁紹在官渡相持不下,就打算偷襲許都。曹操部屬聽了,都很害怕,只有郭嘉說:“孫策剛剛兼并了整個江東,被他誅殺的都是些英雄豪杰,而這些人都是能讓人為他效命的人物。而孫策卻很大意而不加防備,雖有百萬大軍,卻和孤身一人獨行中原沒什么兩樣。如果有埋伏的刺客突然出現,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依我看,他一定會死在匹夫手中。”虞翻也因為孫策愛好馳騁打獵,勸孫策說:“官府所用都是一些烏合之眾,散兵游勇都能為您效死命,這正是漢高祖劉邦經營天下的策略。但您常輕率地私下外出,將士們都為您擔憂。白龍化為魚形出游,被漁夫豫且捉住,白蛇擋路,劉邦一劍就把它殺了。希望您稍微留意一些。”孫策說:“你的話很對。”但最終還是不能改掉,孫策來到江邊還沒有渡江,就被許貢的家客所殺。
【注釋】
①豫且:春秋時宋國漁人。
②悛:悔改。
【夢龍評】
孫伯符不死,曹瞞不安枕矣。天意三分,何預人事?
【解評】
為事者應注重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指現行的政策、法規和相應的當地的規定;地利指環境、條件;人和指上下左右的人際關系。所處的環境不同,為事的結果必定也會有所不同。
喬壽朋預見許國敗亡
【原文】
嘉定間,山東忠義李全跋扈日甚,朝廷擇人帥山陽,一時文臣無可使,遂用許國。國,武夫也,特換文資,除太府卿以重其行。喬壽朋以書抵史丞相曰:“祖宗朝,制置使多用名將。紹興間,不獨張、韓、劉、岳為之,楊沂中、吳玠、吳璘、劉锜、王燮、成閔諸人亦為之,豈必盡文臣哉?至于文臣任邊事,固有反以觀察使授之者,如韓忠獻、范文正、陳堯咨是也。今若就加本分之官,以重制帥之選,初無不可,乃使之處非其據,遽易以清班,彼修飾邊幅,強自標置,求以稱此,人心固未易服,恐反使人有輕視不平之心,此不可不慮也。”史不能從。國至山陽,偃然自大,受全庭參。全軍忿怒,囚而殺之。自此遂叛。
【譯文】
宋寧宗嘉定年間,山東忠義軍首領李全跋扈的情況日趨嚴重,朝廷要選人去鎮守山陽,一時沒有文臣可以派遣,于是就任用許國。許國是武人出身,朝廷特別以文官資格讓他擔任太府卿的職位,以加重他此次出任的分量。喬壽朋寫信給史丞相說:“祖宗設立制置使,多用名將。高宗紹興年間,不只張浚、韓世忠、劉光世、岳飛曾經擔任過,楊沂中、吳玠、吳璘、劉锜、王燮、成閔等人也擔任過。難道一定得用文臣嗎?至于文臣擔任邊帥的事,大概都以觀察使的身份出任,如韓琦、范文正、陳堯咨就是這樣。現在如果在他本來就有的武職上加官,表示注重邊帥的選派,本來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使他的外表和本質有些不符,倉促之間從武將轉為顯貴的文官,他就會盡力改裝自己,勉強讓自己的言行舉止和官位相符。但是一般人本來就對許國的改授文職不滿,再強加矯飾,恐怕更讓人生出輕視不平的心理,這不能不仔細考慮。”史丞相不肯聽。許國到山陽以后,果然擺出一副朝廷重臣的架子,要求全體部屬大禮參見。全軍憤怒不已,把他關押起來殺了,從此忠義軍反叛朝廷作亂。
【解評】
工作性質的改變,必然會導致很長時間的磨合期,在這磨合期中,一定要謙虛行事,千萬不要驕傲,以免引起下屬的不滿,導致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嚴重的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
上一篇:智囊《不戰卷二十一》譯文與賞析
下一篇:智囊《制勝卷二十二》譯文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