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鄢陵之戰
(成公十六年)
【題解】
公元前578年,晉國取得對秦麻隧之戰的勝利后,已處于爭霸的最有利的戰略地位和歷史時期。這時,秦國被打敗,一時無力東顧;齊、晉同盟正處于鞏固階段;中原中小諸侯國都臣服于晉國;南方的吳國和晉國攜手,與楚國為敵。晉國只等待有利時機的出現,便可以與楚國一戰,以進一步鞏固自己在中原地區的霸權。鄢陵之戰就是在這一歷史背景下的必然產物。
【原文】
六月,晉、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114]。箕之役,先軫不反命[115],邲之師,荀伯不復從[116]。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117],又益恥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118],有故。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敵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內無患,自非圣人[119],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120]?”
【注釋】
[114]不振旅:潰敗。
[115]反命:回復命令。不反命,指戰死。
[116]不復從:沒有原路回兵。指失敗。
[117]辟:同“避”。
[118]亟:屢次。
[119]自:如果。
[120]外懼:外部引起警戒者。
【譯文】
六月,晉、楚兩軍在鄢陵相遇。范文子不想作戰。郤至說:“韓地這一戰,惠公失敗歸來;箕地這一役,先軫不能回國復命;邲地這一仗,荀伯又失敗,這都是晉國的恥辱。您也了解先君時代的情況了。現在我們逃避楚國,這又是增加恥辱。”范文子說:“我們先君的屢次作戰,是有原因的。秦國、狄人、齊國、楚國都很強大,如果我們不盡自己的力量,子孫將會被削弱。現在三強已經順服,敵人僅楚國而已。只有圣人才能夠外部內部都沒有禍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定,內部必然還有憂患,何不放掉楚國把它作為外部的戒懼呢?”
【原文】
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121]。軍吏患之。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灶[122],陳于軍中,而疏行首[123]。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124],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125],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126]。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127]。蠻軍而不陳[128]。陳不違晦[129],在陳而囂[130],合而加囂[131],各顧其后,莫有斗心。舊不必良[132],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注釋】
[121]壓:迫近。
[122]夷:平。
[123]疏行首:將行列間道路隔寬。
[124]輕窕:同“輕佻”,浮躁。
[125]間:空間,缺點。
[126]相惡:不和。
[127]陳:列陣。
[128]蠻:指隨楚而來的各部落。
[129]違晦:避開月底。當時認為月底不宜作戰。
[130]囂:喧鬧。
[131]合:與敵交戰。
[132]不必:不一定。
【譯文】
二十九日(陰歷月終),楚軍在清早逼近晉軍而擺開陣勢。晉國的軍吏擔心這種情況。范匄快步向前,說:“填井平灶,就在軍營擺開陣勢,把行列間的距離放寬。晉、楚兩國都是上天的賜予,有什么可擔心的?”范文子拿起戈來驅逐他,說:“國家的存亡,這是天意,小孩子知道什么?”欒書說:“楚軍輕佻,加固營壘而等待他們,三天一定退軍。乘他們退走而加以追擊,一定可以得勝。”郤至說:“楚國有六個空子,我們不可失掉時機:楚國的兩個卿不和;楚共王的親兵們從舊家中選拔,都已衰老;鄭國雖然擺開陣勢卻不整齊;蠻人雖有軍隊卻沒有陣容;楚軍擺陣不避諱月底;士兵在陣中就喧鬧,各陣式相聯合后就更加喧鬧,各軍彼此觀望依賴,沒有戰斗意志。舊家子弟的士兵不一定是強兵,所以這些都觸犯了天意和兵家大忌。我們一定能戰勝他們。”
【原文】
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133],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于軍中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灶而為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134]。”“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135]。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皆曰:“國士在[136],且厚,不可當也。”苗賁皇言于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于王卒,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三,曰:‘南國蹴[137],射其元王中厥目[138]。’國戚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違于淖。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茍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于淖[139]。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140],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141],奸也[142]。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143]。
【注釋】
[133]巢車:上有瞭望臺的戰車。
[134]聽誓:聽取軍令。
[135]以公卒告王:把晉軍親兵的情況告訴楚共王。
[136]國士:指伯州梨。
[137]蹴:局迫。可引申為削弱。
[138]元王:元首,指國王。
[139]陷于淖:晉厲公的車陷入泥沼。
[140]大任:大事。
[141]離局:離開崗位。
[142]奸:不忠。
[143]掀:抬。
【譯文】
楚共王登上樓車瞭望晉軍。子重讓大宰伯州犁侍立在楚共王身后。楚共王說:“車子向左右馳騁,干什么?”伯州犁說:“這是召集軍官們。”楚共王說:“那些人都集合在中軍了。”伯州犁說:“這是一起謀議。”楚共王說:“帳幕張開了。”伯州犁說:“這是在先君的神主前占卜。”楚共王說:“帳幕撤除了。”伯州犁說:“這是將要發布命令了。”楚共王說:“喧鬧得厲害。而且塵土飛揚起來了。”伯州犁說:“這是準備填井平灶擺開陣勢。”楚共王說:“都登上戰車了,將帥和車右都拿著武器下車了。”伯州犁說:“這是宣布號令。”楚共王說:“他們要作戰嗎?”伯州犁說:“還不能知道。”楚共王說:“晉軍上了戰車,將帥和車右又下來了。”伯州犁說:“這是戰前的祈禱。”伯州犁把晉厲公親兵的情況向楚共王報告。苗賁皇在晉厲公的旁邊,也把楚共王親兵的情況向晉厲公報告。晉厲公左右的將士們都說:“國家中杰出的人物在那里,而且軍陣厚實,不能抵擋。”苗賁皇對晉厲公說:“楚國的精兵在于他們中軍的王族而已。請求把我們的精兵分開去攻擊他們的左右軍,再集中三軍攻打楚王的親兵,一定可以把他們打得大敗。”晉厲公讓太史占筮。太史說:“吉利。得到《復》三,卦辭說:‘南方的國家局促,射它的國王,箭頭中目。’國家局促,國王受傷,不失敗,還等待什么?”晉厲公聽從了。晉軍營前頭有泥沼,于是晉軍都或左或右地避開泥沼而行。步毅駕御晉厲公的戰車,欒鍼作為車右。彭名駕御楚共王的戰車,潘黨作為車右。石首駕御鄭成公的戰車,唐茍作為車右。欒、范領著他們私族部隊左右護衛著晉厲公前進。戰車陷在泥沼里。欒書打算將晉厲公裝載在自己車上。他兒子欒鍼說:“書退下去!國家有大事,你哪能一人攬了?而且侵犯別人的職權,這是冒犯;丟棄自己的職責,這是怠慢;離開自己的部下,這是擾亂。有三件罪名,不能違犯啊。”于是就掀起晉厲公的戰車離開泥沼。
【原文】
癸巳[144],潘尪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145],徹七札焉[146]。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于戰?”王怒曰:“大辱國。詰朝,爾射,死藝[147]。”呂锜夢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異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呂锜,中項,伏弢[148]。以一矢復命。
【注釋】
[144]癸巳:為甲午前一天。
[145]蹲甲:疊起披甲。
[146]徹:貫穿。七札:七層甲。
[147]死藝:死在賣弄技藝上。指他有勇無謀,夸口輕敵。
[148]伏:倒伏。弢:弓套。
【譯文】
六月二十八日,潘尪的兒子黨和養由基把皮甲重疊而射它,穿透了七層。拿去給楚共王看,說:“君王有這樣兩個臣下在這里,還有什么可怕的?”楚共王發怒說:“真丟人!明早作戰,你們射箭,將會死在這武藝上。”呂锜夢見自己射月亮,射中,自己卻退進了泥塘里。占卜,說:“姬姓,是太陽;異姓,是月亮,這一定是楚共王了。射中了他,自己又退進泥里,就一定會戰死。”等到作戰時,呂锜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王召喚養由基,給他兩支箭,讓他射呂锜。結果射中呂锜的脖子,伏在弓套上死了。養由基拿了剩下的一支向楚共王復命。
【原文】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149]。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150],曰:“方事之殷也[151],有韎韋之跗注[152],君子也。識見不谷而趨[153],無乃傷乎?”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甲胄[154],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為事之故,敢肅使者[155]。”三肅使者而退。
【注釋】
[149]趨風:向前快走。以表示尊敬。
[150]問:問候。古代問候必送禮,所以此用弓作禮物。
[151]方事之殷:正當戰斗激烈的時候。
[152]韎(mèi)韋:赤色柔皮,古用以制軍服。跗注:衣褲相連的軍服。
[153]識:適,剛才。
[154]間:參加。蒙甲胄:披甲的行列。
[155]肅:肅拜,即站立,身俯折,兩手合攏當心下移。
【譯文】
郤至三次碰到楚共王的士兵,見到楚共王時,一定下車,脫下頭盔,快步向前而走。楚共王派工尹襄送上一張弓去問候,說:“正當戰事激烈的時候,有一位身穿淺紅色牛皮軍服的人,是君了啊!剛才見到我而快走,恐怕是受傷了吧!”郤至見到客人,脫下頭盔接受命令,說:“貴國君王的外臣郤至跟隨寡君作戰,托君王的福,參與了披甲的行列,不敢拜謝命令。謹向君王報告沒有受傷,感謝君王惠賜給我的命令。由于戰事的緣故,謹向使者敬禮。”于是,三次向使者肅拜以后才退走。
【原文】
晉韓厥從鄭伯,其御杜溷羅曰:“速從之!其御屢顧,不在馬[156],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157]。”乃止。郤至從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158],余從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于熒。”乃旌于弢中。唐茍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壹大[159]。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請止[160]。”乃死。
【注釋】
[156]不在馬:不專心駕車。
[157]再辱國君:成公二年(前589)韓厥曾追及齊頃公。
[158]諜輅之:派輕車繞道追擊。
[159]敗者壹大:戰敗了更應該一心保護君主。
[160]止:止而抵御晉軍。謂死戰。
【譯文】
晉國的韓厥追趕鄭成公,他的車夫杜溷羅說:“是否趕快追上去?他們的御者屢屢回頭看,注意力不在馬上,可以趕上。”韓厥說:“不能再次羞辱國君。”于是就停止追趕。郤至追趕鄭成公,他的車右茀翰胡說:“另外派輕車從小道迎擊,我追上他的戰車而把他俘虜下來。”郤至說:“傷害國君要受到刑罰。”也停止了追趕。石首說:“從前衛懿公由于不去掉他的旗子,所以才在熒地戰敗。”于是就把旗子放進弓袋里。唐茍對石首說:“您在國君旁邊,戰敗者應該一心保護國君。我不如您,您帶著國君逃走,我請求留下。”于是唐茍就戰死了。
【原文】
楚師薄于險[161],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162],為國故,子必射!”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囚楚公子伐。
【注釋】
[161]薄:迫。
[162]雖君有命:楚共王前叱責養由基,當同時禁止他射箭。
【譯文】
楚軍被逼在險阻的地帶,叔山冉對養由基說:“雖然國君有命令,為了國家的緣故,您一定要射箭。”養由基就射晉軍,再射,被射的人都被射死。叔山冉舉起晉國人投擲過去,擲中戰車,折斷了車前的橫木。晉軍于是停下來。囚禁了楚國的公子茷。
【原文】
欒鍼見子重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163],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眾整[164]。’曰:‘又何如?’臣對曰:‘好以暇[165]。’今兩國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請攝飲焉[166]。”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167],造于子重[168],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169]。是以不得犒從者,使某攝飲。”子重曰:“夫子嘗與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170]!”受而飲之。免使者而復鼓[171]。
【注釋】
[163]日:往日。
[164]好:喜歡。眾整:人多而有紀律。
[165]暇:從容不迫。
[166]攝飲:送酒去。
[167]榼:酒器。
[168]造:到。
[169]持矛:為車右。古車戰,車左善射,車右持矛戟善戰。
[170]識:記。謂欒鍼記性很好。
[171]免使者:讓使者回去。
【譯文】
欒鍼見到子重的旌旗,請求說:“楚國人說那面旌旗是子重的旗號,他恐怕就是子重吧。當初下臣出使到楚國,子重問起晉國的勇武表現在哪里,下臣回答說:‘喜好整齊,按部就班。’子重說:‘還有什么?’下臣回答說:‘喜好從容不迫。’現在兩國興兵,不派遣使者,不能說是按部就班;臨到事情而不講信用,不能說是從容不迫。請君王派人替我給子重進酒。”晉厲公答應了,派遣使者拿著酒器奉酒,到了子重那里,說:“寡君缺乏使者,讓欒鍼執矛侍立在他左右,因此不能犒賞您的從者,派我前來代他送酒。”子重說:“他老人家曾經跟我在楚國說過一番話,送酒來一定是這個原因。他的記憶力不也是很強嗎?”受酒而飲,不留難使者而重新擊鼓。
【原文】
旦而戰,見星未已。子反命軍吏察夷傷[172],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173],雞鳴而食,唯命是聽。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174]:“搜乘補卒,秣馬利兵,修陳固列,蓐食申禱[175],明日復戰。”乃逸楚囚[176]。王聞之,召子反謀。谷陽豎獻飲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谷。范文子立于戎馬之前[177],曰:“君幼,諸臣不佞[178],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唯命不于常[179]’,有德之謂[180]。”
【注釋】
[172]夷傷:創傷。
[173]展:陳列。
[174]徇:宣令。
[175]蓐食:猶飽餐。申:再次。
[176]逸楚囚:故意讓楚國俘虜逃跑。
[177]戎馬:晉厲公的車馬。
[178]不佞:沒有才能。
[179]唯命不于常:意謂天命不會常在不變。
[180]有德之謂:是說上天只保佑有德行的人。
【譯文】
早晨開始作戰,直到黃昏還沒有結束戰爭。子反命令軍官視察傷情,補充步兵車兵,修理盔甲武器,陳列戰車馬匹,雞叫的時候吃飯,唯主帥的命令是聽。晉國因此擔心。苗賁皇通告全軍說:“檢閱戰車、補充士卒,喂好馬匹,磨快武器,整頓軍陣、鞏固行列,飽吃一頓、再次禱告,明天再戰!”就故意放松楚國的俘虜讓他們逃走。楚共王聽到這些情況,召子反一起商量。穀陽豎獻酒給子反,子反喝醉了不能進見。楚共王說:“這是上天要讓楚國失敗啊!我不能等待了。”于是就夜里逃走了。晉軍進入楚國軍營,吃了三天楚軍留下的糧食。范文子站在兵馬前面,說:“君王年幼,下臣們不才,怎么能到這個地步?君王還是要警惕啊!《周書》說,‘天命不能常在不變’,說的是有德的人才可以享有天命。”
【原文】
楚師還,及瑕[181],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182]。子無以為過,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復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183],而亦聞之矣[184]!盍圖之?”對曰:“雖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185],側敢不義?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注釋】
[181]瑕:在今安徽蒙城縣縣北。
[182]君不在:國君不在軍中。
[183]初隕師徒者:指子玉。
[184]而:同“爾”。
[185]側:子反名側。
【譯文】
楚軍回去,到達瑕地,楚共王派人對子反說:“先大夫讓軍隊覆沒,當時國君不在軍中。現在您沒有過錯,這是我的罪過。”子反再拜叩頭說:“君王賜下臣去死,死而不朽。下臣的士兵的確敗逃了,這是下臣的罪過。”子重也派人對子反說:“當初讓軍隊覆沒的人,他的結果你也聽到過了。何不自己打算一下!”子反回答說:“即使沒有先大夫自殺謝罪的事,大夫命令側死去,側豈敢貪生而陷于不義?側使國君的軍隊敗亡,豈敢忘記一死?”楚共王派人阻止他,沒來得及,子反就自殺了。
【評析】
公元前577年,鄭國興兵攻打許國,攻入許都外城,許國被迫割地求和。許國是楚國的附庸國,鄭國的行動自然要引起楚國的干涉。于是,第二年楚國便起兵攻打鄭國,迫使它臣服于自己。鄭國叛離晉國后,仰仗有楚國做后盾,興兵攻打宋國。鄭國的所作所為,直接違反了諸侯的盟約,并且為楚國勢力的北上提供了便利條件。對此晉國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便下決心討伐鄭國。于是公元前575年,晉國以欒書為中軍帥,并聯合齊、魯、衛等國一道出兵鄭國。
楚共王聽說晉國出兵,也不甘示弱,親自統率楚軍及鄭軍、夷兵,以司馬子反為中軍帥,迅速北上援救鄭國,兩國軍隊在鄭國的鄢陵遭遇。
鄢陵之戰,是繼城濮之戰、邲之戰之后,晉、楚爭霸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兩國軍隊的主力會戰,在歷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它標志著楚國對中原的爭奪從此走向頹勢;晉國方面雖然借此得以重整霸業,即所謂的晉悼公復霸,但其對中原諸侯的控制力也逐漸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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