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第二十五

【題解】

無妄卦為異卦相疊（震下乾上）。上卦為乾，乾為天為剛為健；下卦為震，震為雷為剛為動。動健相輔，陽剛充沛，天空鳴雷，震動萬物，人心振奮，大有作為。但須遵循正道，不可妄行。所以，卦名曰“無妄”。“無妄”就是不妄為、不亂動。這個卦象上面是天、下面是雷。民間傳說，世人如做壞事，必遭天雷劈擊。可以想象，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世間萬事萬物能不恐懼？古人認為，天正是通過“雷”這種形象來展示其恐怖的懲罰能力。無妄卦闡釋如何誠實地依據(jù)事物的客觀規(guī)律辦事而求得人生和事業(yè)成功的法則，告誡人們要認真總結(jié)經(jīng)驗，按照規(guī)律辦事，而不能妄求。不妄求則穩(wěn)，穩(wěn)則妥，妥則事必有成。人生在世，只有減少妄想妄為，才能生活自在，反而會增加成功的機會。

【原文】

無妄：元亨利貞。其匪[1]正，有眚[2]，不利有攸往。

【注釋】

[1]匪：通“非”。

[2]眚（shěng）：災害。

【譯文】

無妄卦：十分吉利，卜問得吉兆。如果不堅守中正，則有災殃，有所往則不利。

【解析】

無妄卦內(nèi)卦震是動，外卦乾是健，天下雷行。這一卦的九五剛健中正，又與內(nèi)卦中正的六二相應，是一個具有陽剛之氣的形象，非常吉祥。所以，偉大、亨通、祥和、堅貞四德具備，當有望外之福。但是，如果不順應天道，就多有鄙陋，不利進取。

【原文】

《彖》曰：無妄，剛自外來而為主于內(nèi)。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3]正，有眚，不利有攸往”，無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注釋】

[3]匪：非。

【譯文】

《彖辭》說：無妄，外卦為乾為陽，陽剛之象自外而來，漸侵入內(nèi)；內(nèi)卦為震，初爻為陽，以初爻為主而定震卦的性質(zhì)。下卦為震，義為動，上卦為乾，義為健，所以說無妄之卦具有“動而健”的品德。九五陽爻處于上卦中位，有剛中之象。六二陰爻處于下卦中位，居于和應之地。元大、亨通、貞正，正是天命所在。“如果不堅守中正，則有災殃，有所往則不利”，這表明不順應天道行事，上天必定不會保佑他，又怎么行得通呢？

【解析】

所謂天命，是指支配萬物的客觀規(guī)律。無妄是萬物在天命支配下的存在狀態(tài)，自然而然，無思無欲，對人的吉兇禍福漠不關心。然而，人卻要根據(jù)自己遭遇的吉兇福禍做出價值評估，并在行為方式上做出相應的抉擇，這就產(chǎn)生了天命之本然與人事之當然、事實與價值、現(xiàn)實與理想、必然與自由、無妄與有妄等一系列矛盾。

【原文】

《象》曰：天下雷行，物與[4]無妄。先王以茂對時[5]，育萬物。

【注釋】

[4]與：伸展。

[5]對時：順應時令。

【譯文】

《象辭》說：本卦上卦為乾為天，下卦為震為雷，天宇之下，春雷滾動，萬物萌發(fā)，滋生繁衍，這是無妄的卦象。先王觀此卦象，順應天時，盡力促進萬物的生長。

【解析】

無妄卦上體乾為天，下體震為雷，雷行天下，陰陽交和，萬物各得其性命之正，其存在狀態(tài)全部真實、正當、合理。整個自然界呈現(xiàn)一派和諧、愉快、無妄的圖景，有“天下雷行，物與無妄”之象。先王觀此卦象，推天道以明人事，不敢恣意妄為，而是遵循自然運行的法則，在無妄之世行無妄之道，順合天時，養(yǎng)育萬物。

【原文】

初九：無妄[6]，往吉。《象》曰：“無妄”之往，得志也。

【注釋】

[6]妄：虛妄。

【譯文】

初九：在行動時沒有邪妄，吉利。《象辭》說：“沒有邪妄”的行為，是因為所有行動受到意志的支配。

【解析】

初九屬于陽剛，是內(nèi)卦的主爻初位得正。不妄為前往，才能得遂心愿。所謂妄念，有兩層含義：一是來自內(nèi)心的邪念；二是來自外界的邪念。這一爻說明：光明正大地采取取悅于民的行動，必然有利。

【原文】

六二：不耕獲，不菑畬[7]，則利有攸往。《象》曰：“不耕獲”，未富也。

【注釋】

[7]菑（zī）：新開荒地。畬（shē）：熟地。

【譯文】

六二：不耕作就想得到收獲，不開荒就想有熟田豐收，這些妄謬的行徑怎能有利？《象辭》說：“不耕作就想得到收獲”，這種空妄的念頭不能帶來財富。

【解析】

六二屬于柔順中正，應天時，順天理，未曾謀求富裕，所以悠然自得，一切聽其自然。這種沒有過分欲望的態(tài)度，就是無妄。這一爻說明：無妄就是不存在過分的奢望，但要承認社會分工的合理性。

【原文】

六三：無妄之災[8]，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象》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

【注釋】

[8]無妄之災：意外之災。

【譯文】

六三：意外的災難，如果有人將牛系在不該系的地方，行人順手牽牛獲意外之得，邑人失牛則遭受意外之災。《象辭》說：“行人”意外得牛，“邑人”意外蒙災。

【解析】

作為君王，一定與臣民感同身受，同呼吸、共命運，攜手渡過難關。君王在位，守土有責。這就好像邑人一樣，你在哪里就應承擔哪里的責任。遇到任何挫折，不能機械地尋找原因，更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

【原文】

九四：可貞[9]，無咎。《象》曰：“可貞，無咎”，固有之也。

【注釋】

[9]可貞：稱心的貞卜。

【譯文】

九四：稱心的占問，沒有災難。《象辭》說：“稱心的占問，沒有災難”，理應如此。

【解析】

九四屬于陽剛，是上卦乾即健的一部分，所以剛健。九四在下卦沒有相應，表示無私的交往。這樣剛健無私、固守無妄的正道，自然沒有災難。這一爻說明：剛健無私就是不虛偽，就沒有任何災難。

【原文】

九五：無妄之疾[10]，勿藥有喜。《象》曰：“無妄”之藥，不可試也。

【注釋】

[10]疾：疾痛。

【譯文】

九五：患上出人意料的疾病，不吃藥便可痊愈。《象辭》說：“出人意外”的藥物，不可隨便服用。

【解析】

九五在上卦乾的中央，剛健中正，居于尊位，又與下卦的六二相應，在無妄卦中是最好的爻。具備這樣的德性，就不會虛偽。正像健康的身體，即使偶患小疾，也不必服藥，同樣會好。人情事理，關鍵還在于自我調(diào)節(jié)。這一爻說明：在堅守中正之道的過程中，有時也難免會出現(xiàn)某些失誤，不必大驚小怪，更不能胡亂請人指點。

【原文】

上九：無妄行有眚，無攸利。《象》曰：“無妄”之行，窮[11]之災也。

【注釋】

[11]窮：窮極。

【譯文】

上九：沒有謬妄的行動卻招致災禍，沒有好處。《象辭》說：“謬妄”的行為，是窮極無聊的表現(xiàn)。

【解析】

上九絕不是虛偽的有妄。然而，處于無妄卦的極點，無處可往，強行則必然不利。這一爻說明：不計后果地逞強就是虛偽，只有以平常心處世才能保身避禍。